第三百二十八章 着急
顾凤寻终于又微笑起来,这个笑比方才的要温润一些,不那么浅淡,也不那么苍白。
“陛下不曾因臣的病而慌乱,这很好。”
一位君王,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不求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能逢大悲大喜大惊大惧时,不迷失心智,便是最好的。
凌寒沉默了一会儿,用力抹了把脸,道:“朕做得这么好,顾卿就赏朕一道药方吧。”
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要药方。
这话听得人心碎,顾凤寻久久不语。
“凤寻……”凌寒低声唤他的名。
顾凤寻轻叹一声,道:“陛下要发誓,绝不物归原主。”他将手轻轻按在凌寒的心口,“这是臣的,它的归属,只能由臣来定。”
只要凌寒不剜出这颗心来,别的原则,他可以退让。
“我发誓……”
“若你食言,九泉之下,碧落之上,你我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凌寒发誓的声音哽咽在喉咙,半晌,他才一字一顿道:“若我食言,九泉之下,碧落之上,你我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顾凤寻含笑望着他,轻声道:“为难你了。”
没有一颗百脉贯通的心,纵然给了药方,又能如何。
凌寒弯下腰,将他死死的按入怀中,一语不发,只有身体在微微的颤抖,许久。
药方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罗锋的手上,几日后,罗锋回馈,药方是真的,有效。
凌寒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然后他悄悄的派人,去催燕王返京。
他想,他是等不到燕王完全成熟起来了。碧落黄泉,永不相见,这誓言太狠,可即使发下了这样的毒誓,他还是按不住这颗只为顾凤寻而跳动的心。
没有了这个人,他的这颗心,也就不会再动了。
“换心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这一日,凌寒又去了凤仪台大狱,看着罗锋最新试验的那名死囚,这是换心之后,唯一活下来的,能活多久,还有待观察。
罗锋没说话,只比划了一个“三”。得到药方后,他试验了三次,眼前这名死囚,是唯一成功的。
“朕会派人给你送来更多的死囚。”
扔下这句话后,凌寒就再也没有来过凤仪台大狱,他全心扑到了政事上,近乎不眠不休,只有在含光殿里陪伴顾凤寻的几个时辰里,能睡上一会儿。
他等不及燕王成长起来,就只有尽可能多的为将来做好更周密的安排,事情太多,殚精竭虑,短短月余,正当盛年的西楚皇,竟鬓边露白。
西楚朝臣被吓坏了,顾寺卿这一病,皇帝就要未老先衰了?这不行啊,皇帝这么宽和仁厚,又英明神武,不提臣子们有多敬奉这位皇帝,多愿意在他的手底下当官办事,就说皇帝在民间的威望也早就被朝臣们联手给抬得高高的,西楚如今缺了谁都行,就万万不能缺了皇帝,皇帝若有个三长两短,燕王又太稚嫩年少,这这这……人心就要散了,人心一散,想再收拾起来就难了。
怎么办呢?得让皇帝分分心,进献美人肯定不行,那进献美男吧。提出这个愚蠢建议的大臣直接被摁了下去。
“解铃还需系铃人。”
韩察看向林阁老,得有个人劝劝皇帝,但在这件事上,除了顾凤寻自个儿,又还有谁能劝得了皇帝。但自从顾凤寻病后,含光殿就被夏悯围得跟铁桶似的,等闲人根本进不去,如今能出入含光殿的,除了皇帝和太医,就只有苏怜和方隐之这两个顾氏一脉的亲信。
方隐之就不提了,眼下已经是顾凤寻一脉势力的话事人,官职是比韩察和林阁老还低些,但地位和分量却不比他们轻多少,算得上平起平坐了,请人递话这种事,自然不好去求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的人,那就只剩下苏怜了。
苏怜升任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的实权派,但在名义上,他上头毕竟还有个大理寺卿,这位大理寺卿正是林阁老的人,所以,韩察才对林阁老说这句话,希望通过大理寺卿来说动苏怜。
林阁老黑了脸。
苏怜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不管这个人曾经经历过什么,总归,在大理寺里,真正是一把好手,捅得了天,也弯得下腰,他把苏怜在大理寺寺正的位置上压了好几年,想把这个人的锋芒磨灭掉一部分,否则,他派去的大理寺卿,怕就得成个光杆儿了,空有名,没有实权。现在,韩察让他去当这个说客,以苏怜那副脾性,岂有不狠咬一口的,只怕到时候大理寺卿就真成摆设了。
但脸再黑得难看,林阁老也不能反对韩察的提议,事有轻重,如果皇帝真搞上一出爱美人不爱江山,西楚不稳,他就是争到更多的权力也没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衡量利弊之后,林阁老冲着韩察阴阴一笑,道:“令尹大人言之在理,苏少卿是你的门生,不如就由令尹大人与他说说,对他明之以理,晓之以情,必能打动他。”
要坑也不能坑咱一个,一块儿下水吧。
吃什么都不吃亏的老狐狸。
韩察咬了咬牙根,露出笑容,道:“那好,本官就与阁老同去拜访苏少卿。”
结果这二位都没有去成,因为才走到半道上,就被凌寒派人把他们一起请入了宫里,然后被凌寒抛出来的一个问题给震得七晕八素,哪里还记得苏怜是谁。
凌寒问的是:“目下,举西楚之力,可灭秦否?”
韩察一张白脸变成了绿的,林阁老本来就是黑脸,这下子黑得都透着紫了。
这楚地还没消化掉,陛下您就想灭秦了,这也忒急了点。
自辅政以来,两位顾命头一次有面对着皇帝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
说不行?西楚和秦国正打着战,边境上就没消停过,如今西楚士气正盛,他们要是在这里泼冷水,很是不妥。
说行?那倒也是行,只是西楚为此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还没有完全吞下的楚地指不定就会趁机闹出大乱子来,越地的越国夫人,也不是个安分的,一旦有了机会,难保她不会拉着越地自立,这样哪怕最后西楚灭了秦国,恐怕也要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
而且,最关键的还不是行与不行的问题,而是皇帝这火急火燎的心态,太不对了,太失常了,太急切了,感觉今儿个他们要是说一声行,明儿个大军就出征了,后儿个秦国就灭了,再再后儿个,皇帝就和顾寺卿一起死了,然后留下个满目疮痍的天下,让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一想到这个可能,俩重臣又通通白了脸,煞白煞白的。皇帝疯了,还跟楚皇的疯不一样,楚皇的疯,是毁灭别人,皇帝的疯,是毁灭自己,还连带着天下跟着受难。这难道是芈姓血脉的通病?
反正都是疯,不分来早与来迟。
看着两位重臣久久不语,脸色一个比一个沉重,都是一副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自己,凌寒揉了一下额角,道:“朕没有疯。”
他只是急,他怕顾凤寻等不到他安排好这一切。
好吧,是太急了,迎着两位重臣似信似疑的眼神,凌寒只能挥挥手,让他们走人。
一走出宫门,韩察和林阁老就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各自登车,吩咐往大理寺去。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上什么勾心斗角了,得赶紧请苏怜出面,入宫跟顾寺卿好生说道,皇帝再这样下去,真是离疯狂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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