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惊吓
凌寒不知道夏悯在想什么,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很难看得出情绪来,所以他的脑子里居然诡异的生出“这孩子在秦宫里一定吃了很多苦头”的念头来,再细细一打量夏悯,又觉得顾凤寻当年挑选童儿时的眼光极不错,苏怜那张脸就不说了,真正是妖精一样的人,夏悯的五官虽不如苏怜那样的艳丽,却也是少见的俊朗,可想而知,顾凤寻还是沈碧空的时候,艳福有多少不说,至少眼福一定是饱饱的。
莫名的心酸了一下,凌寒立刻调整好心情,陈年老醋不吃也罢,总归,雪月风花,还看今朝。
“你守在这里,顾卿还在睡吗?”
夏悯垂眸,道:“回禀陛下,先生服了药,已睡了一个时辰足。”
凌寒微微一笑,道:“那至多再过一刻就该醒了。”说完,一摆手,身后便有内侍快步上前躬身听命。
“让人准备温水净巾,再吩咐膳房,准备碧玉养心粥,再多准备两样菜,今日含光殿有客……嗯,就再送一壶酒。”
说着,他又看向夏悯,笑道:“你与顾卿重逢,本该宴饮庆贺,但顾卿不能饮酒,朕便代他陪你饮几杯,莫嫌简陋。”
夏悯瞳孔微缩,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才波澜不惊道:“小人惶恐,不敢领受陛下厚爱。”
“无妨。”凌寒拍拍他,“今夜我们只叙家礼,等明日过后,再论君臣。一会儿喝酒的时候,你跟朕说说你的打算。你是顾卿的……”
弟子两个在唇边打了个滚儿,终于又咽了下去。
“……你和苏卿一样,算是顾卿的半个师兄,苏卿的本事,朕已经见识过了,你的本事,朕拭目以待。只要你有能力,朕便不拘一格提拔你。”
夏悯微微躬着身,却不知说什么好。这位西楚皇……当真与他之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样。是错觉吗,为什么他完全看不出西楚皇的话有丝毫虚伪之处?
如果西楚皇的话,出自真心,那么他想,他大概明白先生为什么会选择眼前这个人了。
这是真正的帝王格局,不是秦、吴、楚、越诸国之君这种,而是手握乾坤、胸怀寰宇的大一统王朝之君,天下虽大,不过掌中一栗,因为自信,也因为自负,所以什么人都敢用,所以什么事情都敢担当。
夏悯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就在想,如果是西楚皇遇到了“刺秦”案,会怎么做?应该是直接杀了岑焉吧。因为西楚皇绝对不会像赵昊一样,那么在意青史,恶名还是英名,西楚皇不会在乎。不过再一想,他这个假设又不成立,因为换成西楚皇,根本就不会做出私囚岑焉的事情来。以西楚皇这样的胸襟格局,只要肯下功夫,岂能召不来国士为他卖命,何需私囚。
唯心无私,故无畏无惧,无可不为。
大仁,大智,大勇,大义……夏悯脑补了一堆的光环,加诸在凌寒的脑门儿上,他并不觉得自己脑补得过分,先生的选择,就是他的信仰啊,也只有这样的光环无限的帝王,才值得先生为之付出一切。
假如,两刻钟后,他没有看到凌寒闯进殿内紧紧抱住顾凤寻,目中露出惊恐之色的话,凌寒那光辉得过分的形象大概就能在他的脑海里多定格一会儿。
因为一刻钟后,顾凤寻还没有醒,殿里面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当时,凌寒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安宁了,时不时要探头往殿里看一眼。
又一刻钟后,他忍不住了,冲到了榻边,一把抱起顾凤寻,颤着手去探鼻息,低下头去听心跳。那一瞬间的表情,夏悯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是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恐惧绝望,以至于哪怕凌寒随后就又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恢复了正常,但那恐惧绝望的神色,却深深的铭刻进了夏悯里心里。
去他妈的大仁、大智、大勇、大义,所有的光环轰然破碎,夏悯终于能清楚的认识到,这位西楚皇,只是一个与他年纪相差仿佛的普通人而已。
会喜,会忧,会惧,会闲话家常,也会绝望无助。
“吓着陛下了?”
顾凤寻被凌寒的动作闹醒,睁开眼时,捕捉到了凌寒眼中还未完全消散的恐惧绝望。
凌寒探了探他的额头,低声叹息道:“你比平日里多睡了一刻钟。”
往日顾凤寻服了这药,睡足一个时辰差不多就醒,至迟不会超过一刻,而这次却足足超了两刻钟,要不是凌寒把他闹醒,怕还不知要睡多久。
而患有心疾的人,有很多都是悄无声息的死于睡梦中。
顾凤寻握住他的手,轻笑道:“今日心安。”
因为心安,所以,才多睡了会儿。
凌寒立刻道:“顾卿,你莫非闻不着酸味儿么?”夏悯来了才心安,原来能令顾凤寻心安的人,从来就不是他啊。
顾凤寻知道他是故意打趣,到底还是白了他一眼,推开他,掀被起身。
夏悯见他们说话时神态亲密,旁若无人,就很是识趣的又退出了殿外,正看到有位总管太监打扮的人正指挥着小内侍们往殿里送温水净巾,便默默站到一旁,看着那人摸盆试水温,又检查净巾是否洁净。
黄德望忙完了,就将手拢在袖里,笑眯眯的走到夏悯旁边,上下打量。
夏悯默默的向他行了一礼,在宫中当了几年内侍,这些宫礼自然标准熟练。
黄德望眼神一闪,心里已是有数,便笑道:“咱家黄德望,总管宫中杂事。”
夏悯垂眸束手,道:“小人夏悯,日后,还请总管大人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黄德望见他表情乖觉,举动间却透着深沉,心里头一掂量,便觉得这年轻人前途无量,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和善可亲了。
夏悯轻抬了一下眼皮,又落下,掩去眼中的审视的目光。如果没有意外,他往后的目标,就是这位总管太监了。既然决心留在西楚皇宫,那么,他就要站到最高位,成为先生身前最重要的一块档板,若西楚皇如秦皇那样,那么,他就会第一个发现。
就在这一老一小在殿外各怀心思的时候,殿内,凌寒也正和顾凤寻商量对夏悯的安置。
“你打算把他留在宫里?”
挥退了小内侍们,凌寒亲手打湿净巾,一边替顾凤寻擦脸,一边惊讶的问道。
顾凤寻无奈道:“不是臣想留他在宫里,是他自己想留在宫里。”
夏悯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出来,虽觉得无什么必要,但也不忍破坏夏悯的打算,这孩子,心心念念全是为了他啊。
“看来朕不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人啊。”凌寒自嘲一笑,转而又开怀,“不过倒也合适,黄德望毕竟上了年纪,又一心想给先帝守陵去,若不是朕身边没有比他得用的人,早就放他去了,夏悯这一来,让黄德望再带上他一年半载的,就能顶上去。”
说着,又对顾凤寻眨眨眼,道:“相比黄德望,朕倒觉得夏悯更可信。”
毕竟,黄德威还会有事瞒着不报,但夏悯却绝不会不对顾凤寻掏心掏肺,虽然这份忠诚不是对着自己的,但在凌寒心里,顾凤寻和他就是一体的,夏悯对顾凤寻忠诚无双,就和对他忠诚无双是一样的。
有这样可信又能干的人在身边打理宫中杂事,夜里睡觉都能更安心几分。凌寒虽然听顾凤寻说过,夏悯心细如发,又擅长分析,不管是放到大理寺管刑案一块,还是安排到凤仪台管情报一块,都是非常合适的,他也在心里想好了几个去处,只是现在看来,都不如把夏悯留在宫中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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