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温柔的质地
H市福利院后门。
一群四五岁的小朋友在操场上玩球。他们又叫又嚷,你追我赶,玩得满头大汗。
孙正曦站在铁栏杆外的樟树下,探头朝这帮小朋友看去。
院长说,福利院小班的孩子都在操场上玩球。可是,这么多孩子,哪个才是元元?
孙正曦睁大眼睛,更加认真地辨认。
突然,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闯入了她的眼帘。
这个小男孩没有跟大家一起玩球。他默默站在操场边的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孩子玩。
太阳很大,他的影子很小。
孩子们玩疯了,尖叫声此起彼伏。
操场边的小男孩一边很羡慕地看着,一边伸出左脚,轻轻踢地面上的一颗石子。
他小小的影子映在地上,孤苦伶仃。
孙正曦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认出来了,那是她的元元。从出生到现在,她只看过他一眼,但此时此刻,她却无比肯定,那就是她的儿子!
孙正曦顾不得躲藏自己的身影,她扑到门前,双手紧紧攥住铁栏杆,贪婪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影子。
他出生在1月1日。韩禛抱走他的时候,她告诉韩禛,他叫元元。
除了那个小小的身体和这个平凡的名字,她什么都没有给他。
孙正曦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她以为只要来福利院办好手续,确认他安全健康,她就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
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似乎感应到孙正曦的目光,元元朝她这边看过来。
孙正曦仿佛被人施了定身魔法,她想走,想离开,双脚却生了根一般无法动弹。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孩子们把球踢到元元身上了,阳光下的小小身影,被球砸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哈哈……”孩子们哄笑起来,跑过去把球拿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玩闹。
没有人过去扶元元,他也没有起身,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看向那些踢球的孩子。
心口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孙正曦想也不想,踩着铁栏杆翻了过去,朝操场边的元元狂奔而去。
元元坐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阿姨。
“疼吗?没伤着吧?”孙正曦蹲在元元面前,前前后后地帮他查看。
元元挣扎着,往后缩着身子,戒备地看着她。
孙正曦不停地流泪,眼泪流下来,滴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看到她的眼泪,元元终于不再挣扎,他睁着黑亮的大眼睛:“阿姨,你哭了。”
“阿姨,阿姨只是眼里进砂子了……”孙正曦含泪对他微笑。
原来这就是她的儿子。原来她的儿子长得这么漂亮。瞧他的大眼睛多好看,还有他的鼻子,他的嘴巴,每一样她都看不够……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是谁,怎么翻栏杆跑到我们福利院里来了?”
远处负责照看孩子们的老师朝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呵斥。
孙正曦擦擦眼泪,拉起元元的小手:“元元,走,我们回家。”
市中心最高档的小区。
厉家占据了整个顶层。
“少爷,您回来了!这位就是陆小姐吧?快请进快请进!”佣人打开门,很热情地邀请陆乔。
陆乔朝佣人点头微笑,跟着厉柏言走进屋子。
房子很大,客厅足有两百平,很豪华很精致的欧式宫廷风格,到处都金碧辉煌的。
正中的三人沙发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爷子。
这一定是厉柏言的爷爷厉正德了,陆乔在心里暗暗道。
“爷爷,这就是陆乔。”厉柏言把手里的补品递给佣人:“这是乔乔给您和奶奶买的。”
乔乔……陆乔的手抖了一下。乔乔这两个字,厉柏言竟喊得那么自然,好像喊过几百次几千次似的。
怎么办,难道她要喊他“柏言”不成?
“坐,别客气。”厉正德指指沙发,招呼佣人给陆乔上茶水点心。
陆乔赶紧跟老爷子问好,问完之后就开始套近乎:“爷爷,我在柏言那儿听说了很多您的事迹,一直以为您是那种很严厉的长辈,没想到您这么慈祥,这么平易近人。”
厉正德很感兴趣:“柏言说我什么了?”
“他呀,他说了很多您当年白手起家的事,那么多血雨腥风,要是一般人早就垮了,可您不仅经受住了考验,还能把中盛越做越大……”
陆乔使劲拍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要想讨老年人喜欢,就得跟他们一起回忆当年。
厉柏言坐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他什么时候跟陆乔说过爷爷厉正德的辉煌往事了?这丫头也太能扯了吧!
不过,看她把爷爷哄得眉开眼笑的样子,他原谅她胡说八道了。
陆乔还在一口一个“柏言说您如何如何,柏言说您怎样怎样”,厉柏言低下头喝一口热茶,心中有淡淡的甜意弥漫。
柏言,柏言。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喊出来,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更好听了。
似乎有了更温柔的质地和更细腻的内涵。
第一轮面试,厉正德对陆乔非常满意,他笑着对孙子道:“柏言,你带乔乔去看看奶奶,她一直在等你们呢!”
奶奶……陆乔的后背一下子紧张起来。
传说中的大boss要出场了!晚辈的婚事,一般都是家中年长的女性说了算。
她能不能和厉柏言结婚,能不能顺利拿到聘礼,就看她能不能通过厉柏言奶奶的面试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奶奶。”厉柏言站起身来。
客厅旁边的楼梯上,突然走下来一个年轻女子。
她穿了一条很飘逸的中式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挽在头顶,用一枚镶嵌着珍珠的木簪子松松挽住,五官秀美,气质清冷。一双眼睛乌沉沉的,透着几分冷漠与淡然。
陆乔马上反应过来,这就是厉柏言的小继母。
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文艺女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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