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莽汉相斗
澹澹的月光自稀疏的松叶间缝里洒了下来,摇曳的松影在他身上映起摇晃不定的斑驳痕影,严方自一个梦里醒了过来。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自松林后往外望去,只见那来自西北的神力行者斜斜持者赤铜棍,怒目注视着大漠神力蒯袍。
大漠神力蒯袍满脸虬髯一动,暴喝一声道:“臭和尚,再接我一招!”
他那微躬的身子倏地一长,有似一只大熊似的扑了过来。
一道昏黄的光晕在他身前漾起,他单手举起独脚铜人,对着神力行者当头便是一下。神力行者鲁直两道浓眉斜斜一轩,双足微蹲,手中赤铜棍一抖,迅捷无比的撩了上去。
“当!”的一声巨响,劲急的风,在两股力道的相触中旋了开去,直使得周围的草木都偃下地来。
头上一阵簌簌响声,松叶根根落了下来,掉了严方一身都是。
但是他动都不动一下,两眼依然凝注在那两条迎合一起的人影上,眨都没眨一下。
大漠神力蒯袍大喝一声道:“好!”
他那硕大的身躯一阵转动脚下横跨两步,独脚铜人一抡,陡然又是一下急砸而去。
神力行者鲁直闷声不吭棍尾一掉,上身微抖,整根赤同棍倏地一竖,自横里迎了过去。
“当!”震耳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山谷里,狂枫急旋而起,松林飒飒而响,无数的松叶缤纷落下……
鲁直右足陡地一退,棍头一沉,棍尾斜撩而出,大喝道:“去你的!”
大漠神力蒯袍低喝一声,那庞大的身子滴滴溜地一转,独脚铜人平推而出,在须臾之间,已接住那迅捷如电,急撩而来的一棍。
“当!”的一响,两种兵器分了开来,人影一分,鲁直连退三步,方始立稳身子。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三个深有寸余的脚印,咧开大嘴狂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中原真还有能人!”
神力行者鲁直冷冷地望着蒯袍,沉声道:“呸,老子是西北的!”
他虽是看来占了便宜,但是两只脚有似木桩,被大漠神力那最后一铜人砸得深钉入地里三寸有余。
他缓缓的拔起脚来,赤铜棍一扬,高高举起头顶之上,喝道:“你可敢接洒家三棍?”
他人虽生得不高,可是却有一身神力,就像他不多说话一样,一说出话来,声音宏亮无比,恍如狮子大吼!
严方眼见这鲁直连接大漠神力三铜人,下下都是以“一力降十会”的硬碰硬,丝毫都没偷机。
他心中暗惊,忖道:“这人究竟是谁,竟会少林功夫,还使得如此纯熟。他人虽生得矮小,可是神力在身,硬是接下那来自大漠的蒯袍三铜人,尤其那最后一棍,在刚猛中还带有轻灵飘逸的风度,这不是有千斤神力,怎能施展得开?”
他思忖之际,已听到大漠神力蒯袍狂笑一声道:“哈哈,老子我十年以来都没碰到过对手,想不到今晚倒遇见了你!”他一举独脚铜人,又是一阵狂笑道:“哈哈哈,过瘾!过瘾!”
神力行者低喝一声,道:“洒家问你可再敢接下三棍?”
大漠神力蒯袍两眼一瞪道:“什么三棍?三十棍老子也接下了!”
神力行者鲁直大喝一声道:“好!”他一摆赤铜棍,身形移处,迎面便是一棍急砸而去。
大漠神力低吼一声,双膝一蹲,猿臂急挥,霍地便是一铜砸去。
“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里,神力行者身形微挫,脚跟后撤半步,赤铜棍一转,猛地疾行一步,又是一棍砸出。
兵器相交,双方身形一分,立即又是一合,在这一分一合之间,神力行者连砸五棍,大漠神力也连接五下。
“当!当!当!当!当!”一连五声巨响,直将整个山谷都震得几乎摇晃起来,回音不绝于耳,震得松枝上的叶子,根根落下……
严方直看得暗暗心惊,忖:“像这等硬砸硬打,就是一块万载寒岩也都会砸为粉碎,真不晓得他们又为什么这样拚命似的……”
他扫了扫头上的松叶,眼光顾处,已瞥见大漠神力和神力行者两人齐都重重喘着气,双方相距六尺之遥,互相对望着。
大漠神力满头汗水,双手托着独脚铜人,微弯着背,喘着气道:“好和尚,你这几下子不错!”
神力行者脸色一片苍白,望了望弯曲的赤铜棍,他的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笑意,重重地喘着气道:“蛮子,你这几下也不错!”
大漠神力哇哇怪叫道:“臭和尚,你说什么?”
神力行者鲁直道:“蛮子!谁是和尚?”
大漠神力微微一楞,望着鲁直满面披散的长发和那束发的金箍,他迷惑的道:“你不是和尚为何要穿袈裟?”
神力行者鲁直怒道:“洒家乃神力行者鲁直,你莫非不晓得?”
大漠神力蒯袍顿了一下,道:“那么你是假和尚!”
鲁直勃然大怒道:“姓蒯的!你还再想吃几棍?”
蒯袍怒一声道:“谁还怕你,来来来!老子等着你!”
鲁直深吸口气,大步跨前,喝了一声,举起铜棍便待砸出。
大漠神力见到鲁直举起那已被砸弯的铜棍,大笑道:“哈哈!像你那根擀面杖,我们大漠是要在吃饼子时用的!”
鲁直身形一顿,左手紧握棍尾,右手用劲一拉,他身上袈裟无风自动,两只大袖自动落下,露出枯瘦的手腕。
月光下只见他手臂上的青筋浮现起来,宛如条条蚯蚓,不停地蠕动着。他低喝一声,那枝粗约茶杯的赤铜棍顿时被他神力拉直起来。
严方看得明白,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忖道:“这鲁直出身西北,看来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且又有一身神力,想不到为了意气之争,竟也做出些没有脑筋的事。”
大漠神力蒯袍呵呵笑道:“假和尚,你可要休息一下?否则接不下我两铜人!”神力行者双手拿着赤铜棍,举首望天,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一口长气。在这一吸一呼之间,他那隆起的袈裟缓缓落了下去。
月光溶溶,照在他那消瘦的脸上一片苍白,白得恍如玉石所雕成的,没有一丝血色……
他双臂一抖,倏地跨前一大步,舌绽春雷,喝了一声,赤铜棍已挟着劲急的风声挥去。
大漠神力蒯袍没想到对方猛地就是一棍,他沉声一喝,独脚铜人斜斜举起,运足力道,便是一记砸将过去。
“砰!”的一声响起,一蓬火星四散而开,两道人影一阵摇晃,分了开去,紧接着又交手了一招。
大漠神力身子一颤,退后三步,几乎一屁股跌坐倒地上,但是他却豪放地喘着气大笑道:
“痛快痛快!我老子今天总算碰到对手!”
神力行者右手抱着赤铜棍,重重地喘着气道:“还要不要还再拚?”
“谁还怕你!呸!再吃我一铜人!” 神力行者赤铜棍一拦道:“你也再尝我一棍!”
他们这像是小孩子斗气似的举动,使得藏身竹林里的严方皱眉不已。
他摇了摇头忖道:“这两个浑球非要到力竭而死,绝不甘休!”
他这个念头未了,却见到两人急冲的身子倏地一顿,两种兵器一碰,仅仅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咦!”他微一错愕忖道:“莫非这两个家伙不拚了?”
但是他详细一看,却发觉两个人脸上都现出痛苦的神苦,肌肉也都在不停抽搐着……
他们中间独脚铜人碰触赤铜棍,点点火星不停地进闪而出,由于金属摩擦的关系,发出声声尖锐的声响,刺耳之极。
严方脸色一凛,忖道:“他们真的以生命来相搏,像这样非至力量用竭,谁也不敢先放松一点……”
就在这么一下,他已看到那两人身子不停地摇晃,随着摇晃,不断地往下沉落。这样,使得高大的大漠神力蒯袍看来矮了半截,而那枯瘦矮小的鲁直,显得更加矮了。
严方暗骂了一声,忖道:“他们都想将对方的力道移开,谁知这样一来,使得他们将更加快的死去,嘿,等到泥土淹及丹田,他们谁也别活了!”
这种立见生死的情形,在较力中的两人也都明白,但是谁也没法先放松手,因为只要有一方先松懈一点,立即就会被对方力道冲来,使得内腑压挤破碎而死……
他们眼中都露出悔恨而懊恼的神情,脸上汗水一颗颗的滚落,但是谁都不敢乱动一下,只任汗水挂满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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