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恐惧
花海枯萎，化为尘埃，尘埃之中又现金色。
目所能及之处，仿佛一片黄金构成的沙漠。
“你瞧，老哥，这都什么东西，看上去好像……”百无忌说着便蹲了下来，准备出手触碰地上那些金砂。
“别动。”四十二却掐住百无忌的手腕，将他阻止，“你最好还是别这么做。”
“怎么，有毒？”百无忌神色有些好奇。
四十二抬头看向眼前一望无际的黄金沙海，“不，没毒。只不过这里就是沙海秘境的第一层了。”
“第一层？”百无忌开始四处张望，“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明确的已经进来的标志，没想到莫名其妙的就到这之中。”
“嗯，就是如此。不过后面会好辨认一些，因为通过这层考验，会有奖励摆在面前。如果你选择离开，就可以带走奖励。不过说实话，我虽然来过，但关于这里的更多信息，我了解的其实不比你们多太多。”四十二站起，指向面前，“往前走吧，第一层的话其实没什么难度，只要不碰这些黄金，一切都好。”
四十二的话说的很明白，不过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被允许接近的东西，便越是好奇。
我很想知道，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便问道：“那如果碰了这些沙子，又会怎样？它们是什么，看上去，像是金沙。”
四十二点头，“没错儿，就是黄金。装几袋子，就够普通人一生衣食无忧。”
“那，危险在哪？”百无忌似乎也在好奇。
“你们问题还真多，你们来这不是就为了发财吧？”四十二无奈一笑，回应道：“其实拿了这些金砂，是不会发生太可怕的事情的。只不过，说了是考验，所以只要碰了一粒沙子，就算是失败。而失败呢，就是当别人看得到下一层时，你却看不见。”
“那也很难啊。”百无忌表情尴尬。
看得出来，他刚刚似乎是有心思，装些金砂回去。
“难吗？”四十二看着眼前遍地黄金，“来到这里的人，基本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未能实现的欲丶望。也许有人说，痴迷于钱财就是欲丶望，但事实上，钱财只是实现欲丶望的工具。能够用钱财去现实的欲丶望，似乎还不至于让人冒险来到这里。”
四十二将目光转向我，“没错吧，老兄？”
“不知道。不过相比这个，我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早就想问了。”
“哦？”
但在提问之前，我让傻老七与我们保持一定距离，接着对四十二低声问道：“你说你走了很远，应该比傻老七更远是吧？那么第二层，会发生什么？”
“你不是窥探过他的记忆吗？所以说，你看不到这里的内容？”
四十二反应很快。
我的确是好奇，为什么我窥探记忆的能力，不能看到傻老七关于沙海秘境中的具体经历。我不知道四十二的我能否看见，当然，他也不会让我看。所以，只能够对照二者的回答，来确定是否进入过这里的人，记忆都会被上一层锁，一层除了自己，外人用任何办法都无法窥探的锁。
“其实除了这黄金外，另外几层秘境，每个人所见到的，未必都相同。就算你们同时进入，同时走出，也是如此。但，多少也可以被概括一下，第一层不多说，金钱的欲望，财富，类似的东西吧，而从第二层开始，依次为恐惧、执念、生死、背叛、力量……第七层，我不知道，也没去过。我是于力量层止步，最高只去过背叛层。至于力量层，那一层与之前五层都不同，之前只是选择，其实都很简单，说白了，只要不去做你心中的真实想法，就能赢。但这第六层，是真的会死人。哦对，之前的元朝战将，我曾经见过他的地方，就是那里。”
听了四十二的介绍，我再去问傻老七，按照他的说法，他见了黄金、儿时的被欺凌的记忆，以及无法扼制的杀念。
所以他其实走了三层，而他所说，也能够对应四十二所说。
那么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让我之前无法看清那段记忆呢？
“……所以，按照四十二所说，只要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去做，就可以过关。听上去不是很难，但也许具体实行会有偏差。如果谁出现意外，就在花海之中等我们，食物均分，保证谁都不会饿死。”
于是，我们继续向前。
还是之前的队形，百无忌、四十二最前，傻老七中间，我与杜幽兰在队伍的末尾。
这段黄金路似乎非常长，我觉得已经走了几个小时，它却始终不见边界。杜幽兰一直在想些什么，我又担心会因为时间缘故，她切换为姚倩雯，那样事情就会变得格外麻烦。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也会确定一下她的身份。
“佐乐。”但这次，她却是突然开口。
“怎么？”我问。
“我在想这秘境。还记得吗，之前说这里非常凶险，九死一生？现在看来，除了未知的第七层，其余的选择，似乎完全没有难度。而且按照四十二的说法，我推测，第六层大概只是打败那里的守护者，就可以通过。”
“的确如此。就算是第六层，也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刚刚的逃跑，也只是不想不必要的伤亡。”
“你说第七层，是他不知道，还是不说呢？”杜幽兰看着远处四十二的背影，继续说道：“如果只是见过第六层，如何从那元将的身上，看出那一层的含义在力量？总之，我是联想不到力量二字。所以，或许他知道的，比他说的更多。就像他总是以各种借口，绑人来这片沙漠，和他重走一次沙海秘境。那个不杀傻老七理由，可能也是借口之一。”
“明白，我其实，没相信过他。”
“可看起来你很担心。”
“我的确在担心两件事，但都与他无关。”
“哦？说来听听。”
“其一是姚倩雯如果突然出现，你这条线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杜幽兰搓了搓手指，“这个你放心，再危险，她与我也死不掉，忘了吗？”
“倒也是。但除了这个，第二件事更加让我在意。”
“在意什么？”
我莫名的长吸了口气，“我不知道自己会见到什么。”
“呵……我还真没想到，今生能在你这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她又在嘲笑我。
“你不怕吗？”
“我怕？我为何要怕，我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也不像你，永远只是个虚假的复制人，随时会被这个世界抛弃，连灵魂都不存在的东西，如何与我相比？”
杜幽兰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曲。
忽男忽女。
我惊讶的看向她，她的脸却变得如同在云雾中一般，看不清，甚至也不摸不到。
我这才留意到，四周的黄金沙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与其一同不见的，还有走在前面的四十二等人。
我停住脚步。
“开始了吗？还真是突然。”
四周的烟雾将我环绕。
一道身影，伴随着刚刚的声音，逐渐向我接近，那一瞬间我有些期待，四十二称这一层为恐惧，所以我所见之人，便是我的恐惧之源。
最终白雾散去，我自己的脸，出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我的期待也彻底消失，又有些失望。
其实我知道，我原本就知道自己最恐惧在意的是什么，所以总希望自己想象的是错，烟雾散去之后，会出现另外一张脸。无论那张脸是谁，是左元、杜幽兰，或者塞德里克都可以。
但为什么真的是我自己呢？
“你是不是想的有些太多了？反复的向着，自己最害怕的是自己，所以就连你的内心独白，都不愿意承认吗？你居然，还把我当作你自己？我是魏恒，你是什么？你不怕你自己，你害怕的是我。”
他迅速干枯。
成了我最初见到的那具黑色干尸。
他掐住我的脖子，干燥的皮肤，仿佛在吸收着我的生命的净化，他逐渐丰丶满，而我越发疲惫，视线模糊，感觉就像要消失，非常真实的消失。
“四十二说……不会死……你放手吧，别折磨自己了，你就是……”
说到这，我突然停住。
四十二说，放弃内心的想法，就能赢。
我内心的想法是什么？
我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害怕自己身体被人占据，害怕自己并非自己，害怕一切毫无意义。
所以我要做什么呢？
相反的事情是什么，接受吗？
若是如此……
“我就是你。”
我放弃了挣扎，看着他用力吸干我身体的一切，看着他逐渐饱满，而我变得枯萎。我成了他，他也成了我。
后来这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人。
仿佛那家伙从未出现过，自始至终，都只是我而已。
白雾消散，所有人都在，杜幽兰、四十二、百无忌和傻老七。
我们面前各自放着一只箱子，有大有小。
“这就是奖励了，只有通过第一层的考验，才能够得到。”四十二解释。
百无忌迫不及待，直接将那箱子打开，然而我眼中所见的是，箱子之中空无一物。
四十二再次阻止百无忌伸向箱中的手，“如果你选择拿走这东西，会背负诅咒，并且也是无法进入下一层秘境的。”
于是百无忌的手，收了回来，眼中却又些许犹豫。
我疑惑，又看了别人。
四十二与杜幽兰没有开箱，傻老七打开了，但也是空的。
“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被打开的巷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四十二这时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的箱子，或者该说是柜子，我眼前这东西，远比它们的更大，“在那东西被拿出来之前，我们只能自己看到。不过我也好奇，你这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大？”
我将手伸向那箱子，然后开锁，箱子被逐渐打开，那里面躺着一个人。
我觉得他像我，但又与我完全不同。
全新的我，或者说，是我眼中更合适的我。
于是，我又将那箱子合上，“走吧。”
“呵……”四十二一笑，“不打算问问，我为什么不开箱？”
我看了看他，又看看杜幽兰，“打开又不能带走，何必要打开。下一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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