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狱
怪物抬头的一瞬间，浑身上下的缝隙同时张开，那是一张张人类的脸孔，喜怒哀乐，各种情感，交错扭曲。
我现在终于明白那女人所说的，这怪物有很多张脸是什么意思。
锁链纵横的样子，与黑暗之约教堂地宫极为相似。
或许这些王虫，是被同一股势力封锁。那个米娜脸的女人吗？
“听你的口气，好像早就在等我一样。”我走向他，没有丝毫畏惧。
“确实如此，等了很久，你终于来了。”三十五人王虫回应，虽然张着嘴，但声音却又好像来自我的心里。
“你要这么说，那就有点可笑了。”我在距离它大概二十米时，停住脚。
“可笑？”
“如果你在等我，何必又要在门口为我制造麻烦。”
“你真的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
那浑身脸孔的怪人嘴角向上裂，直裂到耳根，他一双虫眼透露着邪异的目光，“那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我想要什么？”我问。
“你真的不知道，那女人就藏在你的胳膊里？你，不想让她与你一同进来，我说的没错吧？”
这话，让我十分震惊，“看来你不仅能够洞察迷宫中的风吹草动，还会读心。”
“那你是承认了？”
我笑笑，“算是，但是我可没想杀了杜幽兰。”
“她死不掉。”
“她说只能撑五到十分钟。”
“你信？”
“我当然不信。”
王虫大笑：“那不就结了。”
我干脆坐到地上，斜向上看着被锁链缠绕的王虫，“可是你不死，她迟早会死。在你们两个之间选一个，我还是要选择杜幽兰。”
“我和那个女人的性命，从来不是一道二选一的题目。帮我也会让你们离开这迷宫。不想听我把话说完吗？”
“说说。”
王虫用力扭动着身躯，四周锁链震颤，他用力挪动自己的脚，向身下石台点了点，“我的力量，被下面这东西不断的抽离，用以维持迷宫，毁了它，我得救，你们也得救。”
“就这么简单？”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追求复杂？”
“不，我是找个理由来不相信你。因为我根本不会同意。你与我非亲非故，我女朋友又非常想灭了你们。我怎么会让你活着离开这。”
王虫突然大笑：“她究竟是谁，她做了什么，她有何目的，你心中难道无半点猜测吗？你早就有了答案。为此坚持，只因为你太过于痴迷情感……说真的，佐乐，我欣赏你，你也值得拥有王虫血脉，可你身上又有些东西非常恶心。善良、责任、对情感的痴迷，它们对你而言，就是我这身上的锁链！”
那淡蓝色的女人，话没有说全。
这只王虫的能力，绝不只是让人类的执念，停留在死前的那一刻，化为实相。更加恐怖的是，这东西能够将人心中所想完全看穿。
我的念头稍微一动，便会被其轻易洞察。
如果这东西不是被锁链捆住，如果他是个人，我们赤手空拳的打架，我想自己一辈子都很难赢他。
“你是不是连我今天穿什么内裤，都看得一清二楚？”
“回答我的话。”
“你提问了吗？”
“你心中难道没有答案吗？”
我站起身，半边身体异化为虫，对他冷淡一笑：“当然有。”
“你就那么肯定，你杀得死我？”
他问我。
我继续向他走。
他的脸上突然流露出诡异的表情，那一张张脸开始向外钻，从他的身体，分裂出无数人形，化为之前迷宫中的怪人，速度越来越快，人数也越来越多。
他们挡在他的面前，好似一道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墙壁。
“你……”我脚步停顿。
“我这里，和外面一样，你有多少时间？杜幽兰有多少时间？但没关系，我时间很多，他们会越来越强。”
“你不会杀我。杀了我，你遇不到第二个进入迷宫不死的活人，你就算被耗到死，也打不开封印。”
“可你不肯帮我，留着你也没有意义。一起死，或者一起活，很难选择吗？”
“可是米娜……”
“不要再提她了，你内心的动摇，我看得到！你已经不相信她，何况，她未必希望你杀死我，难道你猜不到吗？”
他最后这段话，瞬间打乱了我内心的节奏。
自那个盯着米娜脸孔的女人出现开始，我便怀疑米娜的身份，她对我说的故事或许是真的，但她又是谁？会是个怎样的答案？
也许这东西说的对……
杜幽兰也不可以死，我还要靠她去救静夜。
我心念一动。
那怪物脸上立刻流露出了喜悦的神情，“看来，你做出了选择，还是个正确的。”
“可是我以后会杀掉你，如果，我们再见的话。”
“那要问问你的米娜了。”他笑着，晃动着锁链，四周的怪人实相，也随之化为尘土。
我一步步向他靠近，终于走到他的面前。
“我无法做到，这里的怪人也没有办法。但你是活人，可以毁灭下面的石台，将它毁灭，这迷宫的禁锢之力，便会瞬间土崩瓦解。”
“是吗？”
“没错。”
我点点头。
身体全部异化，腰间生出一对酷似章鱼触须的触足，背脊也变形了，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鼓出来，但还未撑破，就像是在蓄力。
“动啊？攻击它！快！”王虫对我低吼。
我做出即将攻击的动作，可下一刻，终于绷不住了，我大笑起来：“哈哈哈……”
“你笑什么？”
“根本就没什么一起都得救的办法，对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他声音低沉。
“你看，如果你撤掉那些人，我就过得来，这时候我反悔，是不是也可以立刻杀掉你？所以我想，这个距离你还是有手段控制我。既然你不管远近，怎么着都有办法对付我，何必要和我说那么多？想到你能读心，我又明白了，你正是因为太了解我，所以你在跟我故弄玄虚，你理解我这人有多么的多疑！如果明摆着的一条路放在那，畅通无阻，我未必敢直接闯。你太害怕我逃掉了，你太害怕错过这次机会了，所以，你只是想引诱我过来，对吧？你真正想要的，不是砸烂什么石台，你希望的是——我站在这个位置！”
我看着自己的脚下，没错，就是这里，我看到了那诡异的三角形图案。
之前消失的所有怪人，这一刻，全部再次出现，将我的四周围绕个水泄不通。我似乎完全没有机会逃出去。
“既然看透了是陷阱，还有勇气闯进来，你对米娜，还真是爱得深沉。”他冷笑，四周怪人突然将我抱住，让我的身体，牢牢固定在那三角形之上！
石台在裂开，并且向我移动。
王虫再次开口，“你说对了，的确没有什么双赢。我是供能者，若想离开，只能找到替代品。你我都是王虫，只有你能替代我。”
我抬起头，与三十五人王虫目光相对，从他的视线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变化，我的虫眼扭曲变形，形态接近恢复人眼，但眼白是黑色的，眼仁是白色。
“你……”他对我的变化，非常不理解。
“哈哈哈……”
“你又在笑什么？！你的身体，为什么会……”
“你从一开始，就发现我不愿杜幽兰跟我一起进来，对吧？”我打断他的话，问道：“可是你没发现吗，你根本看不出，我为什么不希望她跟着我进来。”
那一瞬间，王虫的脸上是毁灭性的僵硬。
“现在也看不到对吧？”我再问。
“为什么？不存在……你，你还未被王虫彻底吞噬精神，不存在免疫我对你心灵窥探的能力，你……”
“在你死前，我会大方的把答案告诉你。”
“什么答案！”
我撑开双手！
背后，那双压抑已久的如恶魔之翼般的翅膀，终于破开我的皮肤！
一瞬间，四周实相，化为乌有！
这是，二十一人王虫的能力！
“人心就像监狱，你永远不知道囚禁于其中的究竟是什么。你看到的，想到的，或许只是你所窥探的那个人，想让你看的。有些人连自己都会骗，为什么不会骗你？如果我告诉你，你说的，你看的，以及你猜的都是错的。你会不会崩溃？会不会怀疑自己这数百年岁月，是如何度过的？
静夜必须救，
米娜必须找到，
或许像你说的一样，因为善良、责任、爱，但如果我告诉你，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又会不会害怕？如果说，连我反复告诉自己的，不断坚持的理由，都不是我心中真正的答案。那么，你又凭什么猜得中？”
“你……是谁？”
“我？我是佐乐。”
说完，在他惊异的目光之中，挥动一双手爪，将王虫头颅瞬间斩下！
王虫的血液，瞬间淋遍我的全身。
四周的一切，随着王虫的死亡，逐渐消失。
高耸的墙壁，土崩瓦加，原本平整的地面，出现一具具骸骨，积灰也越来越厚。
当我回过身，杜幽兰、静夜，以及那个散发着淡蓝色光的女人，已经走向我，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将地上的头颅捡起，轻轻拍了拍那张连，“你说，咱们俩的悄悄话，她们听到了吗？”
“你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刚刚最后那段话，只是为了让你死个不痛快，我唯一隐瞒的只是自己也才刚刚发现的能够运用二十一人王虫的能力，你信吗？”
“或许这个问题，该问问我自己。”
我将人头随手扔下，静夜的已经跑到我跟前，“哥哥！你真的成功了！”
“不算太成功，虽然确实是王虫，但……”
“但是什么？”静夜疑惑的看着我。
我摇头，“但不是感染你的那只。恐怕暂时还没办法为你解毒。”
杜幽兰这时也来到我身边，看着那颗人头，若有所思，“所以，我的蛊王也泡汤了呗。”
我将那颗脑袋踢走，“不然呢？他不死，你就得死，你可欠我个人情，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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