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或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
梁思博来参加了陈从周和顾斯年的婚礼。
她是想带着妻子一起来的,结果妻子说:“你去吧,我怀着孩子,不是很方便。”
梁思博的老婆在新婚后的第二月就怀孕了,双方父母都很开心,觉得小夫妻的生活终于入“轨”了。
梁思博说:“从周帮助我很多,她的婚礼我得去,那我尽快回来,。”
“我知道,你放心去,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走之前,妻子为他搭配衣服,是一身西装,梁思博还笑:“是从周结婚,又不是我结婚,我穿简单舒服一点去就好。”
妻子没多说什么:“这次去你肯定会碰到好久不见的老同事或者老同学,体面一些总是好的。”
梁思博立刻领会了妻子的意思,她预感到了苏夏会去,却这么放心他一人前往,还为他的着装费心。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胸怀和坦然。
因为就连梁思博自己都不知道会怎么面对滨海这个城市,面对苏夏。
“五味陈杂”,这个词真好。完美概括了梁思博现在的心境。
在婚礼上梁思博看到苏夏了,她穿一袭红裙,宛如和他第一次约会时美丽,梁思博的眼睛一亮。
我们这一生是不是会反复爱上一个人?
苏夏是和汪言一起出席活动的,苏夏在看到梁思博的那一刹那,一下就放开了汪言的胳膊。
就像是灵魂皈依的信徒一般,下意识就做了这个动作。
梁思博微微别过头,落座。
汪言对于苏夏突然放开他的胳膊,一脸疑惑:“怎么了?”
苏夏很快就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态,撒了一个小谎:“没什么,蚊子叮我。”
汪言说:“是吗?还不到夏天,哪来的蚊子。”
苏夏没再多言,和汪言并排坐在了过道的另一侧。她坐下来的位置比梁思博的位置要靠前,只恨自己的后背怎么没有长一双眼睛。
梁思博穿西装的样子很帅,比起几年之前,更在俊朗之上添了一些男人味。
苏夏一直没有敢回头,怕汪言发现她的异常,也怕碰上梁思博的那双明亮又忧伤的眼睛。
但是苏夏可以感觉到,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像是一束光一样在注视她的背影。
苏夏自诩是个理性的女人,但是此情此景,她很想哭,心里像是被酸汤漫灌了一般。
在顾斯年为陈从周带上戒指,二人亲吻的时候,苏夏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为今天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也想起曾经从周也是这样,见证过她和梁思博的求婚现场。
汪言看着苏夏真情落泪,扭过头一看,掏出一个手帕,递给了苏夏。
“新娘子没哭,新娘闺蜜倒是先哭起来了。”
苏夏笑笑:“是啊,看着从周幸福,我开心。”
是开心的,但是也心痛。
心痛自己爱的人就在咫尺,可是苏夏连大方得回头都做不到。
餐饮自助环节汪言就撤退了,一是不喜欢说着场面话觥筹交错,二是下午要去继续筹备他的个人美术展,所以早早就离场了。
不知为什么,苏夏心里有点庆幸,庆幸汪言的离开。
她没和梁思博发生什么,只是她想可以光明正大的用目光追随一下那个她思念的身影。或者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得去打个招呼。
汪言走后,梁思博主动走了过来。
他说了那句,苏夏曾经在北京森忱科技楼底下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的“好久不见。”
苏夏笑得很不自然:“好久不见。”
说完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随之眼睛里立刻就冒出了眼泪,鼻头一下就红了。
梁思博担心旁边人看到了会误会,递上一张纸巾,“我们到湖边走走吧,方便吗?”
婚礼场地里包括一个小型的人工湖,苏夏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不太受控,不想被别人看出端倪,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人群。
苏夏跟在梁思博后面,这次可以不用目光躲闪得看看他了。
他的背像是一堵结实的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几年前壮了一些的原因,现在的梁思博看着更有安全感。
他身上的少年感褪去了,像是抽芽的柳树变绿了一样。不知道是因为岁月还是受情伤?
梁思博走了几步回过头问:“过的好吗?”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他只是问了这一句,苏夏就憋不住得掉眼泪,像是悔恨,又像是委屈。
梁思博也不知道怎么好了,毕竟这不能像是恋爱时,可以直接把爱人拥入怀中,温柔得安慰,耐心得听她娓娓道来生活带给她的痛苦。
正在这时,梁思博的妻子打来了电话。
“思博,婚礼结束了吗?”
“还没。你呢,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我正在吃。”
“好,少喝酒。”
“嗯,知道了。”
“我等你回来。”
“好。”
挂断电话,苏夏已经擦干了眼泪,换了一副轻松一点的神色。
她很擅长这个,梁思博不觉得吃惊。
“老婆吗?”苏夏问。
梁思博笑笑,“对。”
“怎么不带她一起来?”
“是想一起的,我老婆怀孕了,不想舟车劳顿,就留在北京了。”
他们也要有宝宝了。
曾经,苏夏和梁思博也有过一个宝宝,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苏夏问梁思博:“什么时候走?”
“今晚的飞机。”
“这么着急?”苏夏的语速很快,说完又觉得有点失态,赶紧补充说:“怎么不明天再走,晚上可以去逛逛,买点礼物带给家里人。”
“还是早点回去吧。”
突然吹起一阵凉风,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一片乌云挡住了太阳,苏夏今天穿的是一条红色的露臂长裙,虽是滨海,四月底刮风的时候依然会感觉到凉。
梁思博很自然得脱下了他的西装外套,披在了苏夏的身上。
苏夏又红了眼。
看着微风吹着的湖面,不远处的一对黑天鹅正在相互依偎。而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却再也不能紧紧相拥。
梁思博知道,直到此时,他都没忘记那种爱着苏夏的感觉。
但是他已经是有妻子的人,而他的妻子还怀着他的孩子。
所以出格的事情不能做,出格的话也不会说。
而苏夏即便不爱汪言,也是一个有契约精神的人,她不会脚踩在婚姻里去越雷池一步。
所以两个曾经的恋人站在湖边相顾无言却胜似千言无语。
两个人真的就是寒暄了几句就沉默了。
他们默默享受着这份静谧的心意相通。
婚礼快结束的时候,苏夏对梁思博说:“对不起。”
梁思博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好像在苦笑着说没关系。
梁思博从来没有等过苏夏的这句对不起。
他想要的结果是得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她过完一生。而不是有朝一日听她说对不起。
苏夏要把衣服还给梁思博。梁思博本来手已经伸出来了,又缩回去了。“给你披着吧,天气还凉。”
梁思博是计划当晚返京的,可是傍晚滨海突然而至的大暴雨,导致滨海机场航班大面积延误。
他在闹哄哄的机场里给妻子打电话,旁边人来人往,妻子安慰他:“思博,那你别急着回来了,在滨海住一晚。明天再回来,不急,平安最重要。”
梁思博莫名得觉得心安。
晚上在机场安排的酒店里,梁思博洗完澡看着窗外的大雨,泪如雨下。
不知道是滨海这座城市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他一晚呢?还是命运希望他能在滨海的这个房间里整理完情绪再回京。
苏夏带着梁思博的那件衣服,回到了爸妈那里,坐在没开灯的黑夜里,
留声机里放的是王菲的《如风》,宛转悠扬的粤语女声唱着:
“有一个人
曾让我知道
寄生於世上
原是那么好
他的一双臂弯
令我没苦恼
他使我自豪
我跟那人
曾互勉倾诉
也跟他笑望
长夜变清早
可惜他必须要走
剩我共身影
长夜里拥抱
来又如风 离又如风
或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
人在途中 人在时空
相识也许不过擦过梦中……”
开着的窗户带进来的雨丝和夜风,把梁思博送她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也吹乱了苏夏的心。
苏夏抱着梁思博留给她的西装外套,抱头痛哭,独迎空洞。
晚上十点的时候,汪言打电话过来问她怎么不回家睡。
苏夏说:“今天有点感冒就不回家了,担心传染给孩子。”
汪言说:“也好。”
“汪言,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感冒严重不严重?”苏夏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怨气。
“你今天怎么了?平时不是我和孩子的感冒都是你管起来的吗?”
一句话,让苏夏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下来。是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苏夏在操办,汪言一直是只管追求自己热爱的东西。
所以,她在生气什么呢?
汪言看她不说话,问她:“严重吗?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真的想关心你的人,这会已经开车过来了吧。苏夏没接这句话。转而问:“你画展筹备的怎么样了?”
“滨海大暴雨,航班大面积延误,本来约的是和策展人晚上对一下细节的,但是现在过不来了。”
简单聊几句挂断和汪言的电话以后,苏夏打给了梁思博,“思博,滨海暴雨,你的航班飞了吗?”
“没有。”
两个人在电话的那边都沉默了,外面狂风骤雨,苏夏和梁思博静静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十分钟以后,苏夏说:“思博,起落平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半个月以后,在陈从周放在苏夏办公桌上的婚礼现场摄影照片中,她看到了梁思博和她站在湖边,一张是一袭红裙配黑色西装的双人背影,像是一部电影的唯美落幕场景。
还有一张是梁思博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西装外套披在苏夏的身上,苏夏的心一下就亮堂堂的,可是汗毛却竖起来了。
一眼万年的情侣还是被命运一锤定音了。
陈从周在离开的时候轻轻给苏夏阖上了门,任由苏夏悲伤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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