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章 倾倒苦水
玫瑰色的晚霞映照在黄岭村的石板坡上,一群麻雀摇晃着一个个玫瑰色的小脑袋,在牛蛋子家院子南侧的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地纷乱鸣叫着,昭示着这院子很安静,没有任何人畜打搅它们。
用黄土垫平的院子里歪歪斜斜摆着两行零碎的石块,一行从院子入口通向堂屋,一行通向茅厕。
这是为了避免在雨雪天气,院子里的黄土被和成泥浆而没法子走路而铺设的。这些石块都是牛蛋子一块、一块从山沟里搬回来铺在院子地面上的。
白天折腾了一天的痕迹还原封不动地在院子里摆着。院子地面上有搏斗过的痕迹,木棒、树枝等武器横七竖八的散落了一院。
在黄土地面上有坐卧过的圆形的臀部土印,有乱脚踩踏过的深浅不一的土坑。
有纸屑、瓜子皮、水果核等杂物胡乱扔了一院。
黄昏时的冷风吹来,那些纸屑、杂物随风在院子里飞舞、飘荡。
房屋的窗户上面窗框折了,玻璃碎了,用麻纸粘糊的窗户也被捅了好几个窟窿。
堂屋门口有一扇门也掉下来了。
柴房里堆放的杂物被翻腾的乱七八糟。在打斗时,鸟蛋沟人为了自卫纷乱跑到柴房里抽拽柴火、木棒做武器,柴房被翻成了蚂蜂窝。
牛蛋子和丑女子在大队办公室躺了多半天,经村卫生所的医生们给输液打针治疗,肉体已经好转,只留下心灵的创伤需要慢慢愈合。
于是王计财安排了几个民兵护送牛蛋子和丑女子、二猫子一家三口离开大队办公室往家里走去。
当牛蛋子、丑女子一步步爬上石板坡,一眼望到她们家院子、屋子遍体鳞伤,满目疮痍时,二人鼻子一酸,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几个民兵安慰了半天,把二人扶着送回了屋子里,然后开始帮助他们打扫、整理院子、收拾柴房,又叫来几个木匠给修理门窗。
一会儿,村里的邻居们听说牛蛋子、丑女子两人在大队大梁上一起上了吊,后来又一起活过来了。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相跟着来到石板坡上看望牛蛋子、丑女子来了。
一时间,这石板坡上又热闹起来了。
村子里的人们都有个习惯,遇到亲近一点的人生个病或者出个什么事,都要去探望一下。
有的在农村供销社买一包饼干,有的将家里喂养的鸡下的蛋,用手绢包上十多个,就拎上去看望去了。
这不,村里人有的给拿的饼干,有的给拿着鸡蛋,有的拎几个水果,就都来看望这牛蛋子、丑女子来了。
牛蛋子、丑女子两人屈腿坐在炕上,村里乡亲们给送来的礼品都堆放在牛蛋子家的正面橱柜上面,垒的像一座座小山似的。
乡亲们关心地问长问短。
有个年长一点的老妇人用手绢包着她家老母鸡刚刚下的几个蛋,一手拎着爬上石板坡来,进门将鸡蛋放在牛蛋子家的柜子上,就气喘吁吁地问说:“蛋子兄弟、丑女大妹子!你们两这是怎么回事啊?活的好好的,干嘛要寻此短见啊?我也是孩子们回来说才知道了,我就说不管家里什么事先放下,无论如何先来看看你们再说。”
老妇人一边说话一边关心地拉住那丑女子的手,又望着牛蛋子的脸。想看看她们两的身体脸色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是不是有些变样了?又极力想弄清楚她们两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两人双双寻此短见呢?
邻居们站了一地,有的年轻一点的就让年老一点的坐到土炕边上,牛蛋子家里也没有几个凳子供人们坐,二猫子把家里仅有的两个凳子给年老一点的人搬过来让坐下,而其余大多数人则都站在地下。
而这两个凳子,一个是牛蛋子娶丑女子时,牛蛋子老父亲请木匠打制的。
是用一块厚厚的木板装了四只腿子,也没有靠背。然后用黄颜色的油漆漆了一下。这就是一件家具了。
而另一个则是牛蛋子在山上打柴时扛回一个木墩子来,将一侧用锯条锯出一个平面来,然后把它竖起来,就成了一个凳子了,那凳子平面,也不用油漆,坐的时间长了,自然就变成黑色的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又多了一个人们屈腿放屁股的地方,总不用像两条柱子一样老站着。
老妇人的话刚问完,地上所有的人都“嗡嗡嗡”地七嘴八舌头附和道:“是啊,有什么天大的事,要作践自己呢?”
“咳!”这牛蛋子长叹了一声,不吭声了。
丑女子则捂着脸“呜呜啊啊”地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说道:“哎,还不是因为孩子们的事嘛!”
这丑女子从土炕上拉过一条毛巾来,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人家鸟蛋沟家来家里闹事,砸盆子摔碗,把门窗也给砸坏了,这还不算,人家要把我和牛蛋子两人扭送到公安局去让枪毙!”
这时就有人插话说:“这鸟蛋沟的人也太他娘的缺德了!”
有的人插话说:“这是赶尽杀绝啊!”
丑女子又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多亏了大队的王领导派民兵来把我们一家子才救下,可是王领导说人家鸟蛋沟的人不依不饶,非要把我们两口子往公安局送不可,说一旦送到那公安局就没命了!”
这时地下又有人插话道:“哎呀呀!你这猫女子家女婿心还很硬啊!”
丑女子继续说道:“人家王领导说了,说是要想平息鸟蛋沟人的气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我家二姑娘嫁给那个老头子八斤子!你们听听,这不是把我家二猫子害了吗?”
地下的人们纷纷议论说:“哎呀,这怎么行呢?孩子还小嘛!”
丑女子说:“是啊,我家二猫子今年才十六岁,她还上学呢,就让她不上学了,小小年纪就出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哎呀,这事办不得!”人们纷纷附和道。
丑女子继续说道:“这不是把我家孩子往火坑里推吗?这不是把我家孩子一辈子都害了吗?”
“是啊,是这样啊!这事万万不能办!”人们附和道。
“但是人家王领导说,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法子了。我们要不愿意把二猫子嫁给八斤子就得把我们两口子交给人家鸟蛋沟家送我们去顶命。”
“啊?……”
“后来我们两个就商量了一下,与其交给鸟蛋沟家去送死,还不如我们两个自己了断了好,这样少受罪些,而且我们两到了阴曹地府还能想跟着。反正我们两就是能死也不能把孩子给害了。那个时候,正好大队办公室地下扔着有两根麻绳,那是咱村的民兵们捆绑了鸟蛋沟人解下来的麻绳。”
“那两根麻绳真放的不是地点!”人们议论道。
“所以我们两就……一人一根绳子。我家牛蛋子把这两根绳子使劲扔得绕过大梁,套了两个死扣,然后搬过两把椅子来,牛蛋子先把我抱上去,我站在上面,然后他也站在上面,两个人都把脑袋脖子套进环里,然后牛蛋子喊了个‘一、二、三’我们两就一起把那个椅子蹬倒,就上了吊了!”
“哎呀呀!太吓人了!”
“哎!可怜啊,这可真是没有办法了!”
“是啊,这就叫逼死人命了!”
“遇到谁,在这种时候也不想活了。”
“肯定,要是我,我也这么做了!”
“可是,留下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是个办法啊!”
“是啊,孩子还小,她才十五六岁,孤零零的怎么活嘛?”
“要不,你们总得留一个啊,留下一个和孩子作伴啊!”
“我家牛蛋子和人家王领导说了,他说‘我一个人去顶命,留下我老婆抚养孩子,和孩子作伴。’”
“人家怎么说?”
“要说一个也不应该死!”
“是啊,不能走那条道啊!”
“人家王领导说:“这样不行,说我们两都犯了死罪了,谁也顶替不了谁,说现在的王法,不和旧社会一样,能老子替儿子,老汉替老婆。说现在谁犯了法就是谁的责任,谁就得蹲大牢、杀头!别人谁也不能代替。”
“哎,可怜啊!”
“可是当初你们两不也是好意嘛,那都是想给孩子治好腿病不是?谁愿意活活把自己的孩子放到蒸笼里蒸死呢?”
“是啊,是这个理啊!这又不是故意这么干的。”
“可是,人家王领导说,只要出了人命就得顶命。所以反正横竖是个死了,这样我们还能相跟在一起呢,就一起走了!”
人们看着可伶,都纷纷落泪。
这时,牛蛋子家的屋门又“咣当”响了一声,又有人来看望牛蛋子、丑女子来了。
人们一看是二疙瘩老头的老伴和儿媳妇相跟着进来了,人们往开的挪了挪,给二疙瘩老伴挪出一条缝来。
二疙瘩老伴手里拎着一包乡亲们去看望她时给她送去的饼干,儿媳妇在一边搀扶着她。
二人进门后看着地下站着一地人,于是侧着身子走了进去,先把那包饼干放在牛蛋子家的柜子上,然后走到土炕边上问候牛蛋子和丑女子。
人们给二疙瘩老伴让出一个地方来,让她坐到炕沿边上。儿媳妇就依偎着婆婆,站在婆婆身边。
这丑女子和牛胆子一看到是二疙瘩老伴和书生媳妇来看她们来了于是又禁不住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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