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总之,她是要孤独终老的
不得不说,聪明人的确是有更高明的手法。
他说一句不记得了,留在三位先生心头的却是挥之不散的疑云。
有个性子急的,当即就选择了下山。
他要去个地方验证一下真假。
半日过去,下山的先生阴沉着脸折回书院,他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几张轻飘飘的纸。
而这些写满了墨迹的纸,都来自于花钱就可买文章的笔墨轩。
小测的时候,时四哥在家养病,面对先生的提问他也可以做到对答如流。
会抄袭冒用他人文章的伪君子定然不是他。
可魁首的那份儿卷子上,落的是王清成的大名。
柳杉回忆完当时的情形,语气越发古怪:“王清成据说在书院中一直都行事霸道,早有先生学子对他不满。”
“这事儿一出,书院的山长当即就叫来了他,只说要单独辅导,另给他留了个题,要他在三日内交出文章。”
可他写不出来。
这人吃进肚里的腥肉浊酒全都化作了满腔的恶毒,三纸无驴叮当响,他压根就没有占据魁首的真本事。
所以王清成拿到了山长留下的题后,他就立马找借口下山了。
糯宝听到这儿面露恍然,讥诮道:“又找代笔去了?”
还真是装出来的硬气顶不过三天,纸扎的葫芦一戳就破。
纯纯的废物点心。
柳杉咳了一声提醒糯宝时大哥看过来了,轻到恍惚地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个等着王清成自己去钻的局,如今欺瞒告破,书院里也安排了人尾随他下山寻求证据,真相大白指日可待。”
“您的四哥不会有事儿。”
时四哥本就聪慧近妖,又得先生多年教导,拿捏先生的心意一捏一个准,小测上先生会出什么题他更是一猜绝不会出错。
他先是在家中猜出了先生可能会出的题,而后挨个写了破题之策,设法将写好的文章誊写后送到了笔墨轩。
能在青城书院中长期霸占魁首的人,笔墨一出手自然与常人大为不同。
与王清成相熟的笔墨轩的店主如获至宝,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而后高价将这些出自时四哥的文章卖给了他。
然后王清成拿着这些文章,一步步地走进了坑里。
他曾以自己是青城书院的学子为傲。
可此事一过,书院就再也容不得他了。
时四哥温润如玉,杀人诛心。
他们之前只想到把人揍一顿解恨,可他一出手就是断人前程,毁敌终生,
不得不说,这把七寸掐得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堪称是稳准狠。
糯宝至此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可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去,后脖子就被人拎住了。
“糯宝。”
“说好只歇半刻的,不许偷懒了。”
糯宝双手抱住大哥的胳膊软乎乎地说:“再一下下。”
“糯宝就歇一下下嘛。”
“那也不行。”
时大哥极其冷酷地抱她起来,忍着笑说:“你再不进去,长栓一个人就要写哭了。”
王长栓是个眼泪窝浅的,水捏的似的,一碰就哭。
糯宝趴在大哥的肩上,小大人地叹气:“他可真爱哭啊,愁人。”
时大哥被她这口吻逗乐了,好笑道:“那糯宝去劝劝他,小男子汉呢,可不兴这么哭鼻子。”
糯宝一言难尽地撇撇嘴。
算了,还是让他哭吧。
说好的王长栓四张纸,糯宝三张。
可最后的最后,糯宝总共只写了一张。
关于偷奸耍滑她是真的很熟练。
糊弄好的功课被大哥认真点评,双人得到一个共同的朽木不可雕的表情后,解放的欢呼声响,时野和戴红柳也回来了。
只是戴红柳的表情怎么看都写满了晦气。
她坐下就硬邦邦地说:“这事儿不许管!”
“甭管老太太是要把山间最后的那块地卖了去赔,还是要把从人家手里收了的银子还回去,这都是她们娘俩的事儿,跟咱家没关系!”
时野也没想管,软声说:“我知道,你别生气。”
“你让我怎么不生气?!”
戴红柳是彻底绷不住了,一巴掌把桌子拍出了裂痕,怒声道:“你看看时妮儿干的什么混账事儿!”
自己不检点跟有夫之妇拉扯不清就算了,未婚苟且有孕还敢公然说要去做妾。
现在好了,名声败了,做妾的指望破了,还被人打上门来要债!
她和老太太还死把着不肯还!
祖宗八辈的人都跟着一起丢光了!
戴红柳气结地说:“她就是一脖子吊死了,去沉塘溺死了,那也都是她自己活该!”
“谁敢多一句嘴老娘就跟谁急!”
时野生怕她气大伤了身子,连忙对着糯宝和时大哥使了个眼神。
糯宝扑到她的怀里,小手上下轻抚着她不断起伏的胸口,娇滴滴地说:“娘亲不生气,不生气。”
时大哥也说:“娘,这都是她们的事儿,你何必往心里去?”
戴红柳看到眼前的儿女更是怒上心头,气得眼眶都红了。
“我怎么能不气?”
“你今年二十了,老二也十八了,换作寻常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可你和老二的婚事前些年被老太太死拉硬拽地拖着耗着,愣是到了现在都没个着落。”
“还有我的糯宝……”
她怒携悲来,揽着糯宝沙哑地说:“这世道对女子本就百般刁难,一人作出了浪荡的死,等同于是毁了一家的女孩儿的将来。”
“摊上这么个不知死活的奶奶和小姑,毁了全家的名声,谁家的好女孩儿敢往咱家嫁?你们的将来怎么打算?”
“好不容易分了家,她们那群黑心的还要祸害我的孩子!”
她恨不得提刀冲上去,把时妮儿和老太太捆在一处乱刀砍了。
可她竟然是什么也做不了……
戴红柳忍无可忍地掉起了泪,一家老少见状都急了。
糯宝手忙脚乱地抓起帕子给她擦眼泪,急得都带出了哭腔:“娘亲别哭。”
“不哭不哭。”
“爹爹你快哄哄啊!”
时野木头似的浑身都僵,粗粝的指面擦去妻子眼角的泪,哑声说:“糯宝还小呢,你这时候操心她嫁不嫁的事儿作甚?”
戴红柳没好气地抽开他的手:“你管我操的什么心?!”
“我的闻素闻墨呢?!还有我的闻宣和闻楮!”
就算是时无恙和时恬荔还小,那大的几个怎么办?!
王长栓其实一直没听得太明白,看到婶婶掉泪他也着急。
但是他精准捕捉到了一句:糯宝嫁。
他秉持着分担忧愁的出发点当即就说:“糯宝可以嫁给我啊!”
“我爹说了,糯宝要是能给我当媳妇儿那就最好了!”
戴红柳听到这话顿时不哭了,表情僵得可怕。
时野的眉心直接拧出了川字褶。
时大哥突然心生警惕,下意识地拦住了要想糯宝身上扑的傻小子说:“你听错了。”
他妹妹才三岁!
哪个浑小子都不能妄想!
王长栓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自顾自地说:“可是我喜欢糯宝啊!”
糯宝窝在戴红柳的怀里,幽幽探头:“洗洗睡吧。”
王长栓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最好的建议是别出发。
还有,她给这傻小子看过了。
傻小子的命格是逆转而来,短寿添补成了百岁样儿,至于姻缘……
他命中注定的媳妇儿,大约是黄沙遍地风吹迷眼的远方。
总之,她之前的师父给她算过,她是注定要孤独终老的。
谁别来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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