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风筝
沈肖辰看着她似是受了惊吓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唇角,点了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说完,便站起了身子转身走出了房门,视线瞥见立在院落中的冬儿,低声道:“好好照顾小姐。”
“是。”冬儿一晃神,猛地低头,轻轻的说道。清殊见沈肖辰离开了,便拿起了他正好做完画的风筝与冬儿匆匆道了句别就走了。
他跟在沈肖辰的屁股后面,看着手中风筝上画着的女子,问道:“公子,这画上的女子是谁呀?看上去好生面善。还有为何是蒙着面纱的?清殊还真记不得公子身边还有这样一位女子。”
沈肖辰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整个脑海中只有溶月那张满是泪水的面孔,还有那透着丝丝凄凉的琴声。他突然觉得这远房表妹并不像表面那样的单纯,似是一个带着一层面纱的女人,神秘而不可捉摸,却又深深的吸引这他。
冬儿站在门口,沉默了很久,才冲着坐在里面的溶月,福了福,道:“姑娘……”
“我没事,你先下去吧。”她轻轻一挥手,声音极轻,似乎刚刚推开沈肖辰的那一把是她最后的一丝力气一般,冬儿没有再做停留,伸手关上的房门就离开了。
那一晚,沈肖辰一整夜都没有睡着,脑海中满满的全是她毫无光彩的眼眸,还有那一滴滴滚落下来的泪水,那模样,就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一般,她在苦苦挣扎着什么,又像是深陷在泥藻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流逝的人一般。最后他只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也许早在第三次见到她的时候,在他的心底便已经有了这个决定,他要许她一世安宁。
第二日清晨,沈肖辰带着清殊便早早的出现在了溶月的房间门口,冬儿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看着主仆二人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迎合着背后的阳光,看上去越发的灿烂。沈肖辰身着一件黛蓝色的衣衫,站在房门外面,往里张望了一眼,提高了声音道:“溶月表妹,今日天气甚好,一起出去放风筝吧。”
溶月身着檀色衣裳,头发随意挽着,坐在床榻之上,眉头微微一蹙,过了好一会,才懒懒的回道:“溶月身体不适,就不出去了,表哥你带着冬儿一块去吧。”
谁想着沈肖辰,闯过一次她的闺房之后,便次次都闯,这一次毫无例外,他再一次没有经过她允许的情况下步入了房门,走到她的面前,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少了一分冷然,多了一分柔和。他附身左右看了看溶月的脸色,笑道:“溶月表妹脸色红润,就是眼睛略微红肿了一些,倒也不碍事,出去走走,吹吹风,也就消肿了。”语落,便不由分说的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便将她拉住了房门,唤上了冬儿,一行四人便离开了沈府。
离开的时候正好被沈涛见着,视线在沈肖辰的面上轻轻一扫,脸上晦暗不明,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倒是也没多说什么。一路上沈肖辰一直都紧紧拽着溶月的人,好像生怕一松手溶月就回去了,她微微蹙着眉头,不由的挣扎了一下,低声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沈肖辰的手稍稍紧了紧,末了还是笑着松开了手,将双手背在了身后,与她并肩走着。四个人就这样沉默不语的走着,耳边只传来集市上小贩们的叫卖声,还有一些孩童在巷子中嬉闹的声音,当然还有清殊在不停的找各种话题与冬儿聊天的声音。沈肖辰不断的拿余光看着走在他身侧靠后一些的溶月,她的脸上只轻轻浅浅的挂着点点笑容,视线注视着前方,似乎根本不被周围的热闹所打动,那副模样简直与这繁闹的集市格格不入,有一种莫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时候沈肖辰的视线掠过她看到了小摊上做工不算太精致的发簪,他停下了脚步,走至小摊前,视线在那五花八门的发簪首饰中中扫视着,最后伸手才拿起了其中一支白玉蝴蝶发簪,算是这一堆发簪中最为清新脱俗的一支,他并没有说太多付了银钱,便将那发簪收入了袖口之中,转身冲着站在身后等待的溶月浅浅一笑道:“走吧。”
溶月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安静的跟着他的步子往前走,大约走了两三步,沈肖辰轻笑一声,似是玩笑一般,问道:“溶月表妹一定是个充满故事的人吧,昨日里抚琴竟然投入到兀自哭泣,这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抚琴到哭泣。”
他的问题被周围叫卖的声音淹没下去,溶月似是没有听见一般,视线望着前方,与他的步子同齐,慢慢的往前走着。沈肖辰眉头不由蹙了一下,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来京城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家乡在何处呢,这远亲,还真是够远的,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表妹。”
溶月侧头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是一个你想不到的地方,确实远,我也是来了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亲戚。”
“溶月,你真的想进宫吗?其实住在家中也没什么不好,我……我们还是养得起你,或许还能帮你找到更好的人家。”
“谢谢表哥操心了,我命中注定就是要去皇宫的,没有比皇帝更好的人家了。”她依旧目不斜视,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转变一下,依旧是那一副表情,那一个神态,那一种语调。
沈肖辰背在伸后的手紧了紧,胸口不由自主的憋了一口闷气,无处可发,只得紧紧抿着嘴巴,不再说一句话,甚至连步子都加快了不少,使得溶月在后面跟着颇为吃力,却还是紧咬着牙关,尽量加快自己的步子,也不愿意出声让沈肖辰慢一些。她跟的气喘吁吁,而沈肖辰却只顾闷头往前走,一直到走出城门,到了那一片空旷的空地上,才察觉到溶月的两颊微微有些发白,轻喘着气,连额头上都有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这空地上来放风筝的人颇多,皆是一些孩童或者年轻的男男女女,清殊手中拿着两只风筝,将一只素淡一些,上面画着人像的递给了沈肖辰,自己便拽着冬儿的手到不远处,人不多的地方去了。沈肖辰手中捏着昨日亲手做成,又亲手画上图案的风筝,侧目看了一眼站在一侧,并不打算参与的溶月,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便在就近的地方,放飞了那只风筝。
溶月虽不参与,但是却看清楚了那风筝上的字句还有风筝上那个蒙着面纱,眉宇间透露着点点哀愁的画像,字句她是无法看清晰了,可是那人物只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是她又是谁呢。她的眸子不由微微颤动了一下,视线从那越飞越高的风筝上移到了,正倒退这往后跑的沈肖辰身上,他的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容,整个人被初春的阳光包裹着,周身像是闪闪发着光一般,唇红齿白,英俊潇洒。那画像大概是他作的吧,他们相见也不过寥寥几次,他竟然只凭借这记忆就将他们初次相见时,她的模样画了下来,眉头不由的微微蹙了蹙,心里竟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这感觉让她害怕极了。
正当她兀自出神的时候,沈肖辰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只轻轻扫了她一眼,便将视线望向了飞在天空之中的风筝,道:“溶月,你看你多自由。”
她恍然回神,眉头轻轻的蹙着,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了天空,看着画有自己头像的风筝在天空之中飞扬,唇角竟莫名的扬起了一丝弧度。浅浅一笑,道:“真好。”语落,脸上又扬起了一丝孤寂的表情,眉宇间刚刚燃起的喜悦,还未达眼底就已经消失不见,成了一抹冷嘲:“可惜只有我一人,自由又有何用。”
“怎么没用,你又怎么会是一个人,来,这是你的自由,应该让你自己掌控。”说着沈肖辰将手中的线头塞进了溶月的手心之中,退后一步站在了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将她整个人移到了刚刚自己站着的位置上,他依旧站在她的身后,在她的耳侧轻声说道:“溶月,你若在宫外便向天空中的风筝,若是进了皇宫,那你便是牵着风筝线的人,一辈子无法自由自在。”
他的话让溶月微微一震,侧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片刻之后,溶月一咬牙,伸手用力的扯断了风筝的线,看着原本高高飞在空中的风筝摇曳的两下,渐渐的落了下来,然后一下子扎在了一颗树上。她转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颇为严肃的说道:“所以在宫外的下场,摔得惨痛吗?那我宁愿做这个牵着风筝线的人。”语落,她随手丢掉了帮着风筝线的木棍,向着冬儿和清殊的方向走去,只留下沈肖辰愕然的站在原地,只看着那挂在树梢上,微风一吹,又飘得更远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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