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蛀虫


陆老夫人目睹此景,内心涌起一阵阵酸楚,怒气冲冲地反驳道:“南汐岂能算是外人?她的血脉里流淌着陆家的血,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至于知芮的事情,作为母亲的你,怎能说没有责任呢?”

“责任?”

谢昭云紧握拳头,嘴角牵起一抹冷嘲热讽的笑容,视线锐利地划过陆南汐:“责任归属,娘亲心中应当如明镜般清晰。这份关键证据,娘亲当真不愿一看究竟吗?”

陆老夫人侧过头,刻意避开谢昭云的视线,固执地说道:“证据不证据的,全都是那丫头为了脱身编造的谎言。”

谢昭云轻蔑一笑,捡起那件足以颠覆局面的物证,转身面对陆鸣:“侯爷,您的意见是否也是如此呢?”

不待陆鸣开口,谢昭云已将那份物证递到雨棠手上,吩咐她一字不漏地朗读出来。

首先是一纸指控知芮依仗权势欺压百姓并得侯府袒护的诉讼状,官府业已受理,但鉴于谢家声誉考虑,仅私下抄送副本至侯府,希望家族内部能够低调解决。

受害者是一位为侯府提供新鲜蔬果的淳朴农夫,因女儿不慎触碰到知芮华贵的衣裳而遭受报复,致其失明。

农夫的妻子勇敢站出来寻求公正,却遭到知芮暗中指使下人残酷虐待。

“祖母是否还记得,那次寒山寺祈福之行?”

陆知鸢声音平静,却字字扣人心弦,“侯府门前那尚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正是农夫妻子的痛苦见证。祖母下车之际,知芮正站在那血泊之旁,若非祖母当时未曾追问缘由,她又怎会至今仍逍遥法外?”

陆老夫人脸色变得苍白,记忆中的那一天,知芮只说是驱赶了一只恶犬而已。

“那农夫怀抱女儿,背负亡妻尸体,求助无门,此事早已街头巷尾无人不晓,只可惜祖母未曾留意。”

陆知鸢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接下来的证据,是一份前府中丫鬟的供述,她曾与知芮一同服务于老夫人院落,却因无意间目睹知芮窃取老夫人珍贵耳饰“祥云坠”,便遭栽赃嫁祸,被迫吞食哑药,最终被贩卖至外。

“她名叫云凝,是祖母亲自赐名。那耳环名为‘祥云坠’,乃祖父生前在宫中所得赏赐,珍贵异常,知芮必然不会轻易出手,应是藏匿于自己房内。”

陆老夫人微微点头示意,身边的贴身老嬷嬷即刻前往知芮居住之处搜查。

不久后,老嬷嬷手持一小包裹归来,里面不仅有老夫人的‘祥云坠’,还有一系列自老夫人、谢昭云乃至府中其他成员家中失踪的财物,其中包括宋绾绾的一只银质手镯。

这一切证明,知芮不仅是家中的蛀虫,更是一名惯犯。

陆老夫人脸上光彩尽失,神色暗淡地询问:“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陆知鸢显露出些许疲惫,随意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实则是受害者的控诉直达县衙,县衙收下状纸,却不敢直接介入侯府事务,仅将状纸转交给了门房。门房并未将此事上报父亲、母亲或是您。我恰巧路过门房时,听见下人们私下议论,于是便吩咐人暗中调查。”

“是雨棠做的调查吗?”

“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探听到这么多隐秘?”

陆知鸢眼神飘向门外,“我事先告知了娘亲,之后才是管家出面打探。”

此时,管家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步入屋内,赔笑道:“未及时向老太太汇报,实属小的失职。但此事涉及人命,又与我们侯府息息相关,小的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绕道去了趟县衙。所幸我多嘴一问,否则再迟些时候,县令大人怕是要率人上门了。此风波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御史台的大员们也有所耳闻,若再不妥善处理,恐怕会有不利于侯爷的参本。”

“区区一县令,竟也敢招惹我们侯府。”

陆老夫人怒拍桌面,愤慨道:“真是反了天了!”

管家抿抿嘴,向陆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补充道:“那位县令虽然不起眼,但他可是荣阳郡主的夫君,楚王殿下钦点的女婿。”

陆老夫人恍然大悟,急忙改口:“都是门房处理不当,险些给我们侯府带来大麻烦。知芮那边如何了?把她交付给官府,生死由命,这事到此为止。”

自嬷嬷拿着赃物出现那刻起,陆老夫人对知芮的生死已不再挂心。

陆知鸢化险为夷,让一旁的陆南汐心头如猫抓般瘙痒。

原以为能借知芮之事让陆知鸢受挫,不料……

陆知鸢竟如此幸运。

她无意识中加大了捏住宋绾绾手腕的力度,宋绾绾因疼痛眉头微蹙,瞪了她一眼,陆南汐心中一惊,慌乱中松开了手。

宋绾绾心中暗暗思量,在她的梦境中,知芮非但未受惩罚,反而成了南汐的得力助手。

“知芮之恶,自当依法惩处,交由官府处理最为恰当。但知鸢她……手段确实严厉了些。”

陆知鸢半合双眸,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冷冽:“又不是知鸢亲自动的手,这‘严厉’二字,怎的就能扯上知鸢了?”

实际动手之人是陆君,昔日被称为小福子,由外院管家引入府内。

究其根源,外院管家是陆老夫人一手安排,此番追责,源头还得指向陆老太太。

而陆君是外院出事之后调入内院,算起来不过短短几日。

陆知鸢一提及外院,那两个心中有愧之人立时沉默不语,气氛凝重。

在外院的午后阳光下,几个孩童的嬉笑声与一阵不和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引得过往仆役纷纷侧目。

若是此事传入谢昭云耳中,家中恐怕又会掀起一场不宁的风波。

陆老太太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勾勾地瞪着正得意的宋绾绾,后者只得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不得不收敛起那份嚣张气焰,默默退至一旁。

转瞬即至的,乃是宫廷中备受瞩目的赏菊宴,这是每年一度,群芳竞艳的盛会。

陆老太太再度提及让陆南汐陪同谢昭云进宫之事,这一次,她显然汲取了先前的教训,不再谈及过继的话题,而是巧妙提议让陆南汐以陆知鸢表姐的身份进入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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