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什么？
谢为之这次直播总共没有花费五分钟。
直播平台夜晚和下午的人流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今天是周五，群星直播区的活跃人数迎来了本周巅峰，【我是旷工】也是其中游荡的一员。
在录屏完五十万的礼物后，【我是旷工】的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她在各个直播间进进出出，却什么内容也没有看进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什么。
在这样消磨时光的操作中，夜晚逐渐到来，再过半个小时就是零点。她原本正机械性地刷着短视频，就在这时，开播提醒轻飘飘地出现在界面上方，寥寥几语让她的心脏猛然一跳。她立刻点击进入，紧接着便对直播间里小几千的观看人数感到错愕。
要知道她可是看到提示就点了进来！
【我是旷工】开始回忆主播下午的直播的内容——念诗算内容吗？虽然诗只念完了一半。和观众互动算内容吗？然而主播只是对着评论区评价了“一股子人味”。
诗不是念给观众听的，评论区也被当作是富婆买的，主播全程更是只和榜一聊了一会小天，别的人在评论区说话还要被榜一禁言。主播身体力行地告诉大家，网友不用太真情实感。大小姐她们玩自己的，彼此之间有壁，围观已经是你们天大的幸运啦！
——但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不是播给他们看的东西，就开播了这么短暂几秒，一堆慕名关注的网友一拥而上？
【饭桶怎么你了】：姐们几个又来听墙角了哈
【物语子】：嘿我有个主意，只要代入榜一，我不就成了随手打赏几十万，还有闺蜜愿意给我一个人直播的富婆吗[黄豆人捧脸呐喊]
【东风破破烂烂】：好耶是代入党，我们网友有救了
【dwrm】：名媛人设一天开两回直播太假了，不过过半个月才开黄花菜不就凉了吗[捂嘴笑]
【dwrm】被【明明如月】踢出直播间
“咦，怎么还有人？”
这时候，对着桌椅空播的直播间终于出现了人影，一人手捧玻璃水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次的直播更加敷衍了，镜头全聚焦在面前的水杯上，主播头都没露，只看到杯子被举起，放下时水位线少了一点。
或许她刚才放着观众面对空无一人的直播间，只是去接了杯水。
“对了，你们不是夸夸群人机来着的。”看了一眼评论区后，主播自言自语道。
【网友来咯】：你猜怎么着，你判断得真对，我们是真人，surprise！（米老鼠语气）
【蓝点】：看你有钱，我们免费夸你哈，穷鬼网友就是这么善良的人[戴墨镜]
【东风破破烂烂】：楼上你。我和她不一样，我是大学生，请问错过钱哪里领tt
谢为知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些进入直播间的人，于是礼貌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没准别人只是好奇进来溜达一圈呢。
她对拿着手机的礼明栎表示准备就绪。
于是直播间再次复现了下午时的尴尬状况。主播无视了评论区，或者说无视其中绝大多数人，只是微微坐正，对着镜头问道：“现在可以了吗？”
【明明如月】：1
在带着管理员标志的账号出现在弹幕的一刹那，原先飞速刷屏的弹幕静止了一瞬。所有人似乎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又或许他们还在猜测。明明面对这一幕的只有主播一个人，这些旁观者的情绪显然更激动一点。
——不会又是送礼吧，还来？认识的话面对面视频私下转账不行吗？就真得给平台扣一半，网友看得痛心疾首地眼热？
几个小时里，群星的八卦区风起云涌。有的人笃定这是公司号，钱只是从左口袋进右口袋，是与平台的合谋；还有人说花大价钱打造这种人设，策划者所图甚广。但无论如何，在这个直播间，钱的抛掷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它甚至不需要任何表演、呐喊、pk的要素，它只是——
【明明如月】赠送【是我是我】小行星·水星1（价值60000星币）！
在主播才坐定没多久，一颗灰底的，泛着蓝色荧光的球体轮廓出现在屏幕中，银紫的光脉在球体表面默默流淌。猝地，画面陡然拉进，镜头坠入一团幽兰色的萤火中，再之后，就是她捧着水杯的手。
特效结束了。
屏幕前的女人又抿了一口水，水位线的下降微不可查——但这是六万啊！
然而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屏幕下一刻又有了变化。
【明明如月】赠送【是我是我】小行星·金星1（价值60000星币）！
一颗赤红的火球腾升而起，行星围绕着画面中央朝后方迅疾而过，拖拽着一尾长长的焰色，火光几乎要喷到人的眉毛！
又扔了六万！与此同时，原先消失的水星重新出现在屏幕的左上角，而视觉上逐渐远离的火星稳稳地停在了火星斜下方，二星连珠！
水星、金星，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已不必需要猜测了。群星直播区的镇站之礼，为软件名称而专门设计的概念礼物，所有头部主播梦寐以求的组合技。如果两人是为群星的特效而来，这个场景怎么可能不看——
【明明如月】赠送【是我是我】小行星·地球1（价值60000星币）！
在海洋与丛林，城市与高楼的交错中，一颗水蓝色的星球落在火球的旁边，现在已经三星并列。
“乖塞。”屏幕前一个观众咂舌，“年纪轻轻有钱哦。”
几万几万人家看得都不动弹的，什么话也不说，还——打了个哈切？
镜头前，搭住嘴的谢为知也在进行反思。其实她一点也不困，六个小时的长睡眠让她担心晚上怎么办，然而精神滞留的疲惫此刻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说来好笑，在接受直博是个长久战，全国延毕率已经接近百分之七十，自己很可能就是那些倒霉蛋后，谢为知明白未来五年的读书生涯必然需要一个长规划，可是她依然在昼夜颠倒地读文献、熬实验，给老师打下手。日子该怎么过和她真实的过法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截然不同。
然而此刻，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个坚实的托底，毕业、就业的压力不再会成为她脖子上的勒索。在这一时刻，想要好好地睡一觉，好好地对待自己身体的想法，竟然就那样自然地浮现在脑海中——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原来自己以前也有着“会不会没有未来”的迷茫啊。
她朝礼明栎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在另一边面对面刷礼物的礼明栎摆摆手，一副“这有什么”的模样。
有什么好看的呢，礼明栎想，钱比较重要，来钱当然是越快越好啊。
她加快点屏幕的速度，没心情再看开红包的动画。真钞不比这个香？
紧接着，火星、木星、土星一同临空，一轮圆月的虚影洒下清辉——三颗行星礼物一同打赏组成的协同图景，三星伴月。不多不少十八万。
连珠礼物的平台播放带着金穗，一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瞩目。当观众纷纷进入直播间时，迎接他们的是捧着水杯的主播，玻璃杯里水面纹丝不动。
【精神好多了】：伦敦玫瑰酒店十万一晚的总统套房？
“好耶！”
谢为知这时候出声，很为“三星伴月”的意象高兴。
她对于钱在自己手上没什么实感，只觉得钱还属于礼明栎，只是自己必然会被带着享福，谢为知从不疑惑这一点。
月亮，要点察觉！
她比礼明栎更纯粹地欣赏这绚烂的图景。
随着谢为知的感叹，屏幕上又出现两颗青蓝色的行星，一深一浅，大小相近，犹如双子星般一同落座。加上天王海王，八大行星已全部归位。
48万。
而在这一刻，被网友戏称“买八送一”的冥王星，自动缀到了队尾。自左上至右下，九星一线，背景浮现出星点的光辉。
神级特效九星连珠，此刻它不是主播的奖励或者荣誉，它只是一个，礼物。
钱花出去了，爽！礼明栎心满意足。
【明明如月】：走？
主播放下水杯，伸手去碰手机。
【疾风号】：来就为了放个特效啊？我给自己穷笑了
【饭桶怎么你了】：就这个偷窥爽
【我是旷工】：录上了！
主播的手一顿。
“视频……”谢为知想起了下午礼明栎的委托，于是开口问道：“旷工等下能私信我一下吗？”
【我是旷工】：2222222！
【明明如月】赠送【是我是我】星图2（价值19998星币）！
【明明如月】：我的锅，一个给她
一个星图一万，提现后也有五千，大小姐对个接也得给礼物作为劳务费！网友这下是真不笑了。
【qaq】：v50是看实力，v5000是看什么，破防吗
【蓝点】：原来你看弹幕啊。。sad，网友真的要怒了[大哭][大哭]
然而主播怎么可能看不到弹幕呢？其实这点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没钱就捧个人场，看特效时提供一下情绪价值得了，不寒碜。直播打赏说到底还是为了个效果，榜一富婆这不也没踢人嘛。
更有甚者带着戳穿人设的目的而来，他们倒要看看这个突然出现的“主播”是真富假富。穿帮时便可冷嘲热讽，装得很好时绝不贡献一点热度。
但现在在所有旁观者中，有一人用三个字得了横财，四舍五入就是他们亏钱。明明大家泾渭分明，这边看这边的，那边烧（钱）那边的，怎么录个视频那边就拿钱了？！
他们中有叛徒！
评论区瞬间风起云涌，“是托”的论点才冒头，下一刻，屏幕又黑了。
夜晚开灯后屏幕反射更明显，“镜子”里的自己人像清晰，四目相对。弹幕的字只打了一半，“关注直播间”的飘屏梅开二度再次弹出，现在发生的一切和下午没什么不同。
不过这次结束的原因很可能是大小姐困了，因此后半程的礼物才一股脑丢了出去。看明白直播地点的观众有所猜测。
人家不需要他们评论，更不必招呼什么下播的结束语，明明说好纯当看客的，还是动了真情实感。换号进入的【1451】都快被自己逗笑了。
——人怎么能在一天演两次小丑啊？
“吃什么。”
将星币转给【我是旷工】后，谢为知收起手机，抬头说出了直播结束后的第一句话。
好问题，礼明栎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她当初那句“你透着我的眼睛到底在爱谁”的恶搞有其理由，系统宿主不能以任何方式引导被打赏对象为自己消费，礼明栎想不通为什么。但她想，要是自己的打赏对象拿着新鲜出炉的五十万，特地为她挑选或定做一个项链什么的“以表心意”，这比不给她花一分钱还让她难受，她会发疯。
她既不想打赏别人，对着百分之一的三瓜两枣幻想别人收获多少钱，又不想成为被打赏的人，总觉得不明不白拿钱浑身刺挠，受制于人。然而在此刻，这种机制尴尬的打赏系统让礼明栎了悟，它是专门为二人出现的。
别人占了她便宜她万分不爽，闺蜜占得不够多她更是不爽。一顿两万元！但愿谢为知能够想到花钱的方法。
十分钟后，两人在酒店旁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柜台处，对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熟食区研究菜单。
先来一串八块钱的扇贝吧，礼明栎认真地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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