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兴师问罪
皇后来了。
凤紫面色一变,下意识朝君黎渊望去,则见他仅是眼睛稍稍一眯,面上却无太大变化,整个人依旧沉寂淡定,似是心神未受半分所扰。
又许是察觉到了凤瑶的打量,他先是转眸朝凤紫望来,却是恰巧迎上了凤紫的眼,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迅速敛神一番,突然间勾唇朝凤紫微微一笑,朗如清风,宽慰平和的道:“有本殿在,别怕。”
嗓音一落,不待凤紫反应,便已回头过去,足下微微而行,逐渐朝那殿门行去。
凤紫满目起伏,只觉君黎渊那话落在耳里,无疑如石头如水,敲击出的涟漪无疑是层层扩散,扰了满心的淡定。
奈何此际,纵是心有疑虑,却也无心多加思量,皇后这大敌当前,她自然不可再度懈怠,毕竟,昨夜被狱卒拳打脚踢,无疑是场噩梦,无论她坚强与否,她都不愿再经历一遍那样的惨烈对待。
一时,她强行敛神,心底的起伏与复杂,也全数被她强行压了下来。本是晕然的头脑,此际也莫名的清晰开来,却待目光再度朝不远处的殿门望去时,君黎渊已站定在了殿门旁,而后伸手,极是自然的打开了殿门。
随着殿门吱呀的闷声响起,殿外的光线瞬时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有清风浮动,扰了慢点的沉寂宁静,则是在这等无端压抑的气氛里,突然,君黎渊温润平和的出了声,“儿臣拜见母后。”
嗓音一落,他便弯身朝殿外一拜,整个人儒雅温和,言行得当,令人挑不出半点刺儿来。
风靡京都的太子殿下君黎渊,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皆为上乘,深受京都女子的追逐喜爱,可又有多少人知晓,这看似儒雅如风的君黎渊,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罢了,一旦剥除了身上那身羊皮,本性展露,无疑是要吃人的。
只可惜,饶是他这般的恭敬守礼,然而那殿外被宫奴簇拥着的皇后似的并不买账。
“拜见本宫?太子殿下何须假惺而为,倘若你眼中当真有本宫,岂敢如此公然与本宫作对!”
仅是片刻,皇后突兀高亢的嗓音便蓦的扬起。
君黎渊分毫不诧,整个人依旧淡定自若,仅是抬眸稍稍朝皇后望来,平和无波的道:“儿臣不知母后这话何意。”
“你不知何意?”
皇后顿时被他这番故作不知的模样恼得不轻,此际也无心与他站在门口多言,仅是陡然踏步入内,随即被身后宫奴簇拥着气势汹汹的朝殿内的床榻行来。
整个过程,凤紫皆静静目睹,眼见皇后来者不善,那双漆黑怒沉的目光也径直的锁着她,她强行咬牙,挣扎着坐了起来,随即分毫不畏的迎上皇后的目光,兀自沉默。
待得皇后走近,她神色微动,终是平寂无畏的恭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这话一落,皇后眼角一挑,瞳中的冷色越发浓烈,而那立在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则顿时怒斥道:“大胆贱婢!见了皇后娘娘还不下榻来跪?”
凤紫稳坐于榻,缓道:“奴婢的确是想跪,只奈何,宫中狱卒昨夜不知听了谁的使唤,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奴婢打伤,此际双腿无力,挪动不得,倘若真要跪,不若,嬷嬷你扶我下榻来跪?”
扶她下榻?
这话虽听着并无锋芒,但那言语内容则着实有让人气死的本事。
老嬷嬷面色顿时一变,她好歹是皇后跟前的红人,此生仅扶过皇后,扶过瑞王,这贱婢是何来头,竟还敢让她来扶!
心思至此,瞬时,老嬷嬷阴狠道:“还需扶什么?你若当真有心对皇后娘娘行礼,便是爬也爬下来了!除非,你本就未将皇后娘娘放于眼里,是以才故作借口,刻意不礼。”
凤紫缓道:“嬷嬷既是要如此刻意给奴婢加罪,奴婢自也无话可说。再者,奴婢也自然可摔下床来为皇后娘娘跪下磕头,只不过奴婢倒也是较真之人,在有些事未能问清,有些冤屈未能解开之前,奴婢,自然得稍稍保存体力来解释才是,免得,待得努力爬下榻来后,浑身力气用完,倒无法在皇后娘娘面前陈冤了。”
冗长的一席话,她说得极慢极慢,纵是嗓音嘶哑,但语气中的无畏之意则彰显得淋漓尽致。
这话一出,眼见那老嬷嬷面色越发阴沉,且唇瓣一动,似是又要言话,凤紫瞳孔微缩,不待那老嬷嬷道出话来,便径直将目光迎上了皇后那双幽深冷冽的瞳孔,继续道:“想来,皇后娘娘乃大昭国母,自是母仪天下,行事自然也会以理服人才是。说来,奴婢身份卑微,便是有所冤屈也不敢惊动皇后娘娘,但这回,害奴婢的人则恰巧是瑞王爷,是以,奴婢的这份冤屈,想来也只有皇后娘娘能管才是。”
嗓音一落,凤紫目光越发一紧,深眼朝皇后观望。
奈何,皇后面上并无太大变化,似是对她这些话也并无惊愕之意,反倒是冷冽凶狠的问她,“倒当真是胆大的婢子。本宫记得你,上次在瑞王寿宴之日,瑞王府突然大火,你则被瑞王府家奴指定为纵火之人,当日,若非国师与厉王等人为你求情,本宫早要你性命,如今,你倒不安生,区区一个婢子,不仅胆大妄为的混入了宫里,更还敢在本宫面前陷害瑞王!”
说着,嗓音一挑,“来人,将这目中无人,偷渡入宫,甚至陷害瑞王的婢子拖出去,杖责打死。”
片刻之际,皇后便恼怒的为她安上了三个罪名,开口便是要让人将她拖出去打死。
不得不说,这皇后着实是护短,太过护短了。
那瑞王是什么心性,是什么东西,这皇后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只可惜,母子皆为阴狠之人,目中无人,手段毒辣,她云凤紫今日若是诚服,自无翻身之日。
刹那间,已有宫奴小跑上来准备拉她。
却也正这时,她下意识的将目光挪向了立在门口并未过来的君黎渊,甚至于,瞧见了他那双起伏挣扎的双瞳。
又许是不曾料到凤紫会突然望他,他蓦的怔了一下,似是这才从晃神中如梦初醒,待得宫奴的手即将要扯住凤紫的胳膊,顷刻之际,他眉头微蹙,陡然出声,“慢着。”
轻飘飘的嗓音,并未染任何锋利,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蓦的让上前来的宫奴顿住了手,未再动作。
满场的宫奴皆下意识转眸朝君黎渊望去。
君黎渊则稍稍转身,缓步行来,待站定在皇后面前,不待皇后逼问,他便朝皇后弯身一拜,恭敬温润的出声道:“母后,这凤儿姑娘并非是偷渡入宫,而是受儿臣寿辰所邀,随瑞王一道入宫来的。如此,也算是正大光明入宫,母后也可差人去查探,满宫之中,昨日可是大多宫奴都瞧见瑞王与这凤儿姑娘在宫中游荡穿梭,都可作证。”
皇后到嘴的话顿时噎住,沉默片刻,冷冽阴沉的问:“且不论这贱婢如何入的宫,就论她在本宫面前不礼,还言语中伤瑞王,甚至胆敢摘花丘内的花,就凭这些,她也死不足惜。本宫不论太子你为何要保她,但今日,你救不了她!待得她被杖责处死后,本宫自然也会好生与太子算算账,毕竟,摘了本宫花丘内的花之人,本已关押到了宫牢,太子则违逆本宫的将这贱婢从死牢中明知昭昭的带走,就凭这些,今日你太子,也休想安然脱身。”
君黎渊神色微动,面色稍有复杂,但却并无太大反应。
待得皇后之言落下片刻,他便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道出声来,凤紫便已嘶哑低沉的道:“看来,皇后娘娘已是听说奴婢在花丘内摘花之事了。”
君黎渊噎了话,下意识转眸朝凤紫望来,眉头微皱,示意她莫要言话。
凤紫仅是淡漠扫他一眼,便不再望他,随即径直将目光迎上皇后双目,继续道:“奴婢虽为贱命,死不足惜,但奴婢终还是不愿死的。此番既是皇后娘娘在这儿,太子殿下也在这儿了,那奴婢便将今日之冤说上一遍了!昨日那花丘内的花,并非……”
“昨日有宫奴亲眼见你摘花,你如今竟还敢在本宫面前狡辩?如今证据确凿,你以为,本宫有空听你胡言?”
不待凤紫后话道出,皇后阴狠打断,说着,便又要差那两名宫奴将凤紫拖下榻来。
凤紫挺直了脊背,端然而坐,双目如刀的朝榻前的两名宫奴扫了一眼,待得宫奴们怔愣,她再度嘶哑无波的出声道:“皇后娘娘可有问清楚,那些宫奴究竟是目睹了奴婢摘花的过程,还是目睹奴婢仅是拿着花而已?”
皇后瞳孔一缩,一时之间未言话。
凤紫继续道:“昨日太子殿下寿宴,瑞王领奴婢赴宴,后去了花丘亭内,要让奴婢抚琴一曲。奴婢岂敢不遵瑞王之意,自然是抚琴了,却不料瑞王钟意琴声,摘了花丘内的花便赏给奴婢。奴婢刚接了花,瑞侯便突然消失,再也不露面了。这些,便是昨日之事的整个过程。奴婢知此番一面之词,皇后定然不信,但皇后可传瑞王入宫而来,当场对峙。奴婢虽卑微鄙陋,但终还是服侍过国师与厉王的人,奴婢也无与皇后娘娘谈什么条件,更也没这资格,但皇后娘娘也该是知晓,奴婢也是伺候过国师与厉王爷的人,深得国师与厉王爷钟意,若奴婢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宫中,虽不至于引起国师厉王与皇后娘娘翻脸,但自然,国师厉王与皇后,与瑞王,想必都会心生间隙。再者,前两日瑞王爷不是还与厉王爷走得极近吗?若因此而影响了厉王与瑞王关系,想来自也不善。”
说着,落在皇后面上的目光一深,脱口之言越发一沉,继续道:“奴婢贱命一条,不足为题,无论奴婢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无关紧要,但若因奴婢之死而影响什么,皇后娘娘自然也是因小失大。再者,如今大昭局势如何,皇后娘娘自然清楚,此番天下的目光皆集中于皇族,只要皇族中有任何风吹草动,皆是针尖麦芒齐露,牵扯极大。如此,皇后娘娘确定,今日要将奴婢拖出去杖毙?”
皇后满目起伏,面色也陡然复杂摇晃开来。
凤紫垂头下来,知晓攻心已成,随即也不再多言,仅是端然屹立的坐着,浑身平寂淡定,一动不动。
一时,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卷着几许压抑与厚重。
则是片刻,君黎渊那温润平和的嗓音微微一起,顺势打破了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重气氛,“母后,皇弟历来喜欢玩笑,且这凤儿姑娘也是他昨日领入宫中的,与这凤儿姑娘也极为相熟,是以,说不准,熟人之间,瑞王昨日在花丘内摘花,仅是与凤儿姑娘玩笑也说不准。再者,当日瑞王寿宴,母后本是有意处置凤儿姑娘,那时,国师也是亲自开了口,对此女极是言语庇护。是以,今日儿臣有意将她从宫牢中接出,并非是有意违逆母后,而是不愿让她葬身在宫中,从而惹怒国师,为皇族添置麻烦。母后也知,国师在大昭极是威望,君民信服,若国师与皇族起了戒心,许是着实会如凤儿姑娘所说,牵涉极大。更何况,番邦与各地的臣子,早有蠢蠢欲动之心,是以儿臣以为,在这击鼓眼上,宫内争分,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免得一旦传出去了,便被有心之人利用,从而,皇族不宁。”
皇后面色越发一变,满心怒意与复杂交织,层层起伏沸腾之中,并不言话。
这贱婢与自家儿子走得极近之事,她自然也是知晓,此番之中,也本是想以此事除去这贱婢,免得其惑上瑞王,却不料阴差阳错,竟被这女人与太子反将了一军。
花丘内的花虽为名贵,但却成千上万,摘上几朵自是无伤大雅,但就是这口憋在心头的气以及心底的戒备与不喜,着实令她有些难以忍气吞声。
毕竟,这贱婢已不是第一次得罪她,而是已然成了她的眼中钉呢。
思绪在层层的翻腾蔓延,各种揣度皆在心口肆意浮动。
只奈何,纵是心底万般不愿饶过这贱婢,但此时此际,她终还是心有顾虑,无法再意气用事。
是了,如今皇上身子早已是灯枯耗竭,天下之中,不仅这东宫君黎渊蠢蠢欲动,便是厉王与周遭各地的诸侯都有心趁此而起,登上大宝,是以,自家儿子虽为嫡子,但仅有国舅与几名老臣拥护自是不易上位,是以这节骨眼上,她的确不能再将国师也得罪了,将厉王也隔成敌人了,如此一来,国师厉王与瑞王都生了间隙,这最是受利之人,不是东宫与天下那帮蠢蠢欲动的反贼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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