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互相而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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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仅是着实不喜这女人的双眼,着实不喜她身上透露出的那种让她极为熟悉的感觉罢了,只是即便如此,这女人也蒙着面纱,她也全然不能确定她面纱下的容颜是否也让她极为熟悉。
再者,当初那女人啊,早已死在死牢里了,也早已被人拖去乱葬岗丢弃了,是以当初那女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存于世的,是以,许是今日她当真过于担忧了,兴许面前这女人,也仅是双眼与那当初的女人相似而已,别无其他。
萧淑儿静立在原地,各种思绪穿心而过,起伏震荡,层层不平。
待兀自沉默半晌,她才朝那锦袍妇人勾唇一笑,“本宫记性着实不好,竟未能识出国舅夫人,倒也的确失礼,望国舅夫人,莫怪。”
她终归还是强行按捺心绪,委婉的妥协,不曾与这国舅夫人正面交锋。
自家殿下的处境,她自然也是清楚,纵是帮不到自家殿下什么,但至少,也的确不能为他生事才是。
她萧淑儿啊,虽有傲骨,虽喜睚眦必报,但也终是心有分寸。更何况,世上报仇之法,千百万种,亦如这国舅夫人,一旦离开猎场,亦或是哪日忍不住出府逛街了,到时候被街头流棍伤了打了,自也是可能不是?
思绪至此,面上的笑容越发阴柔。
锦袍妇人眼角一挑,也是跟着轻笑一声,岂敢得罪太子妃。太子妃今儿可是傲气得紧,威风赫赫,我这等朝中命妇,何敢对太子妃生气,万一又被安上一个不恭皇族的罪名,到时候还得劳烦我夫君或是皇后娘娘为我说好话。
萧淑儿缓道:“国舅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国舅乃母后胞弟,而夫人您又为国舅夫人,是以,夫人你也与皇族沾边,自也算不得外人。”
锦袍妇人满目冷谑,却是无心与萧淑儿多言,仅是慢悠悠的道:“太子妃倒也是能说会道,可你最初对我的态度,可非这般热络呢。”
这话一落,也全然不待萧淑儿反应,当即转眸朝静立一旁的凤紫望去,“你可还敢去圣上面前告状?你若敢去,本妇与其余几名夫人,皆可为你在圣上面前作证。”
凤紫柔然而笑,淡然缓道:“奴婢虽卑微,但也终是人命一条,且太子妃今日有意害我性命,今日我若放弃去告御状,说不准不久,太子妃又得暗中差人杀我。如此,既是性命受危,奴婢自得貌似去皇上面前言明事实。”
这话一出,落落大方的朝锦袍妇人拜了拜,“国舅夫人深明大义,心怀仁慈,奴婢在此,多谢夫人相助。”
眼见凤紫言行极是有礼,锦袍妇人倒也略微喜欢,随即便也朝凤紫随意客气两句。
凤紫不再耽搁,眼风朝萧淑儿扫了一眼后,便开始转身往前。
瞬时,不待足下朝前踏得一步,萧淑儿已蓦的伸手拉住了她胳膊。
凤紫下意识驻足,回眸观她,柔然而道:“不知,太子妃还有何等见教?”
萧淑儿咬牙切齿,阴沉恼怒的道:“本宫今日已有意绕你性命,而今你当真要不依不饶的与本宫作对?”
凤紫缓道:“奴婢岂敢,奴婢不过是要去面见皇上,言明正身罢了。”
“你敢!”
凤紫神色微动,从容淡定的道:“性命都已受危,还何来敢不敢的问题。想来孤注一掷这几字,太子妃该是听过才是。”
这话一落,当即伸手,拂落了萧淑儿的手。
萧淑儿瞳孔越发皱缩,恼得不轻,若依照常日之性,定当朝这不长眼的婢子大发雷霆,甚至让人处死,但如今,这婢子竟得了国舅夫人撑腰,一并要去圣上面前告状,如此,她萧淑儿便是再傲,却也不得不收敛心神,委婉服软。
不得不说,此生之中,她萧淑儿何曾如此憋屈过,甚至明明已是恼怒得想要杀人,但而今之际,理智终归还是战胜了情绪,自家殿下在她心里,终还是,比她的尊严还要重要。
萧淑儿满面复杂,瞳孔震颤起伏,那一股股浓烈的怒意,似要凝结成水,浓得从眼中泻出来。
凤紫则是满面淡然,待朝萧淑儿扫了一眼,继续往前。
这回,足下依旧是不曾行得半步,萧淑儿便已再度伸手拉上了她,“你究竟想如何?”
凤紫也不急着走,目光懒散的凝着前方,平缓柔和而道:“不如何,不过是想在太子妃的手里保命而已。”
萧淑儿瞳孔一缩,拉着她朝前行了几步,低沉沉的道:“一万两如何?”
一万两?
凤紫眼角一挑,着实未料危急之时,这萧淑儿竟会想着以这等法子来解决今日之事。
也是了,历来是在相府长大的养尊处优之人,常日更也是婢子成群的伺候,四方巴结,而长大后,更还得皇家赐婚,一跃而成东宫太子妃,这等好命,也的确造就了萧淑儿得瑟傲然之性,只是如今这女人犯到了她云凤紫手里,她云凤紫,自然也得好生利用与惩治才是。
就如,今日一旦将此事闹大,也仅是损了萧淑儿与东宫之名,并非害得死萧淑儿,更也害不死君黎渊,且她云凤紫这番面容,的确不可在老皇帝面前多晃,一旦被逼露出真容,她自己也是得不偿失。
是以,今日之事,声称告御状不过是个噱头,有意接近萧淑儿,有意给她一棍再给她一点甜头,才也是她真正的目的。
凤紫心神云涌,算计连连,只是面上,却也依旧淡定如初,并无任何异样之色。
她也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回头过来,淡然平静的朝萧淑儿望着。
眼见她不言,萧淑儿面色越发难堪,“怎么,一万两你还不知足?你切莫要太过分了!且你也要知晓,即便你今日在圣上面前中伤了本宫,却也终归不会将本宫怎样,但你如此开罪本宫,你日后的命途,本宫定会让你好看。”
凤紫稍稍敛神,慢腾腾的叹了口气,“太子妃要与我讲和,便是这种态度?”
萧淑儿阴沉沉的道:“本宫并非忌惮你,而是要息事宁人。你也不过是个贱婢罢了,怎么,还想让本宫好生待你?”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本宫今日有意放过你,你便该知足,而凡事,皆莫要太过自信与自得,许是你今日胜了或是得意了,明日,猝不及防的就成尸首了,可是?日后之事啊,谁说得准呢。”
这番层层之言,终归也是变相的威胁。
凤紫心下讽笑,三言两语之间,自也知这萧淑儿的确是太过自负,且也心高气傲,但的确,当真没什么谋略与心眼。
这种女人啊,也不知她凭何本事在东宫里站稳脚跟的,想来若非相爷与君黎渊为她撑腰,如她这等只会恼怒杀人的女人,如何斗得过深宫之人。
思绪至此,心底了然,但却独独未有半点心痛。
当初绝望得太过厉害,从而早已对君黎渊段情绝爱,是以啊,那君黎渊如何维护萧淑儿,自也激不起她心底的半点波澜。
她仅是平缓柔和的望着萧淑儿,仍未立即言话,仅是柔和温润的望着。
而待半晌后,她才神色微动,慢腾腾的道:“太子妃有意给出台阶,奴婢自然得顺阶而下,不可太过苍狂得瑟才是。是以,只要太子妃有心与奴婢言话,圣上那里,奴婢自是不会去。”
这话入耳,萧淑儿瞳孔一缩,但心底深处在释然之际,也终归还是存了几率怀疑,“当真?”
这贱婢历来巧舌如簧,前一刻还对她不依不饶,而今这么快就突然想通了?
凤紫满目懒散柔和,也顺势将萧淑儿的所有神情与疑虑全数收于眼底,而后仅是柔然无波的朝她点点头,“奴婢也是识时务之人,再者,奴婢也不愿将此事闹大。”
萧淑儿似信非信的凝她。
凤紫从容淡然,目光不卑不亢的径直迎上萧淑儿的眼,唇瓣一动,补了句,“奴婢所言为真,太子妃不必再疑。”
萧淑儿终还是挑了眼角,更也皱了眉,目光在凤紫身上上下扫视几眼,眼见凤紫态度认真,神情并无异样,她终是心生释然开来,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这话一落,嗓音稍稍一挑,“本宫也非说话不算数之人,你这贱婢今日算是识时务,本宫,自也不会少你一个子儿,那一万两银子,本宫隔日便会差人抬入厉王府送你。”
“今日之事本是误会,而今全然解除,皆大欢喜,太子妃何须再送奴婢银子。”凤紫平缓而道。
这话一出,不待萧淑儿反应,她便自然而然的转眸朝国舅夫人望去,恭敬柔和而道:“今日奴婢有此遭遇,得国舅夫人维护相助,奴婢自是心怀感激。只是,而今太子妃已是不再追究奴婢,且也与奴婢言和,奴婢以为,奴婢终是个人微言轻之人罢了,既是太子妃都已然让步,奴婢,自也不可不识时务才是。”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今日之事,多谢国舅夫人了,只是奴婢终是无心再告御状,望国舅夫人,见谅。”
锦袍妇人眼角一挑,面色终是有些难堪。
这等中伤东宫的好机会白白错过,若说不可惜,自也是不可能。
只奈何,而今大庭广众之下,无数双眼睛都朝这边盯着,她虽心有不满,但因顾及身份之故,终还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这婢子凶狠与威逼才是。
是以,今日之事既是场闹剧,那便自然以闹剧收场便是。若要当真算计东宫,日后定也来日方长,不可太过急于一时。
思绪至此,锦袍妇人稍稍敛神,终是平缓低沉而道:“你既是想通了,本妇自也尊重你决定。但若,今儿太子妃再随意威胁于你,你自可与本妇言道,本妇,依旧会帮衬于你。说来,皇上与皇后,历来皆愿仁义治国,且皇族之人自也当身形立法,带头而善,倘若皇族中人胆敢违背此条,本妇,自也愿去禀告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好生清清宫中的风气。”
她嗓音极为缓慢,却也是挑高威仪。这番话也无意识在委婉的威胁萧淑儿,言道的话也全然不留情面。
凤紫神色微动,再度恭敬而拜,“多谢国舅夫人。”
萧淑儿则朝国舅夫人冷笑一声,“本宫好歹也是太子妃,国舅夫人若再随口胡言的指桑骂槐,本宫自也无需忍让才是。毕竟啊,国舅夫人虽沾皇族的边,但终归不是皇族之人,是以在对待皇族的人或事上,终是不可太过威胁才是。”
锦袍妇人轻笑一声,“这话倒说得让人心慎得慌。本妇岂敢威胁皇族之人,太子妃这顶高帽子压下来,莫不是想将本妇压亡?”
萧淑儿冷道:“国舅夫人看着也是强势之人,本宫岂敢对你不敬。”
“太子妃能有如此之言,本妇倒也宽慰。毕竟啊,先排除身份,本妇,终也是长者。”
这话一落,也无心多言,仅是嗓音一挑,话锋一转,继续道:“今儿本妇还得让人为国舅捉鱼,此际便不多余太子妃叙了,待得日后若有机会,你我,再好生叙旧。”
说完,也兴致缺缺,不再耽搁,当即与身边的几名锦袍女子转身走远。
萧淑儿眼睛稍稍而眯,冷眼盯着锦袍妇人,待得那锦袍妇人全然走远,她才回头过来,森冷阴烈的目光径直对准凤紫,“你此番放弃在皇上面前告御状,就不怕,本宫突然反悔,再要你性命?”
凤紫满面从容,浑身淡定,整个人浑身上下并未透露半许异样与紧张。
她仅是微微勾唇朝萧淑儿笑笑,随即便唇瓣一启,柔和而道:“太子妃不会。”
萧淑儿眼角一挑。
凤紫继续道:“太子妃会为了太子殿下与东宫的名声而主动放低姿态与奴婢言和,就凭太子妃对太子殿下的这等深情厚谊,太子妃也不会再将今日之事闹大,从而影响到太子殿下。”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往日只闻太子妃倾城得不可方物,今日一见,却也觉太子妃也是重情重义之人。”
萧淑儿面上终是漫出几许冷戏谑,虽对这婢子全然瞧不惯,且还心有抵触与不悦,但却也不得不说,这婢子的确能说会道,此番她言道出的话,也的确深得她心。
只是也不得不说,而今这刻意讨好的婢子,嘴里言道的话似能携出花来,倒也全是稍稍浇了她心底的抵触与恼怒。
她神色微动,故作自然的将目光再度迎上她的眼,微挑着嗓子道:“这等好听之言,多说无用。本宫身为东宫太子妃,对太子殿下自得深情厚谊,尽心辅佐。”
说着,话锋一转,“今日争锋之事,便先到此为止,只不过,本宫还有一时,需得你好生配合。”
凤紫柔然而道:“太子妃请说。”
萧淑儿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目光稍稍下挪,凝向了凤紫面上的面纱。
待目光朝面纱打量了几眼,她才唇瓣一启,继续道:“本宫方才便已说过,你这双眼睛,倒是与本宫所识的一人极为相像,甚至是如出一辙。虽你这双眼睛,也并无那人那般戾气冲天,但本宫,终还是好奇,是以,也有意瞧瞧你的面容。”
这话入耳,凤紫心口一沉,但待思量片刻,自也是了然。
也是了,她云凤紫这双眼睛,想必这萧淑儿在死牢里对她用刑时,便已见惯了她的眼睛,亦或是记忆犹新,而今突然再观她的双眼,震撼与怀疑也是自然。
只是,这萧淑儿未能狰狞的扑上来扯她的面纱,想来心底对她的身份自也是半信半疑,有所犹豫。
毕竟,当日她云凤紫可是在她萧淑儿面前亡的,这萧淑儿也是亲眼目睹她云凤紫是如何死的,甚至也是她亲自差人去将她云凤紫拖去京郊的乱葬岗里丢弃,是以,经历了这些,她自然也在怀疑如今的她是否是云凤紫,只是死人复活一说,终是太过玄乎诡异,不宜相信,从而,这萧淑儿心底终是疑虑不定,起伏不定,甚至也,拿捏不定。
凤紫沉默片刻,面色依旧不曾太过起伏,她仅是神色微动,随即便柔和如常的道:“此番皇家狩猎,百官皆在,奴婢身为厉王身边的女婢,蒙得面纱自是突兀不妥。只是,奴婢此举,也是全然出于无奈,只因,脸颊遭毒药毁害,狰狞骇人,且脸上的毒素越发剧烈,并无消却,伤口又脓肿不堪,着实太过慎人,是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她嗓音平缓得当,不卑不亢,且若是细听,也听不出她这脱口的语气有何不妥。
萧淑儿眼睛微斜,面上仍是略有怀疑,“你脸颊毁了?甚至还狰狞骇人?”说着,冷笑一声,“本宫倒想知晓,你这脸颊是如何毁了,又是如何的狰狞骇人。且将面纱揭去,本宫并非胆小之人,连断头与死人都见过,何惧你这毁容了的脸!”
这话入耳,凤紫自知这萧淑儿是铁了心要看她的脸了。
只是到也奇了,先不言她云凤紫此际还不愿露出真容,就论她云凤紫愿意,甚至也愿意主动揭开面纱,这萧淑儿见她,就不觉得死人复活,惊恐害怕?
凤紫沉默片刻,心底略有起伏,却也仅是稍稍起伏了半许,便已全然按捺下来。
“奴婢的脸,是被慕容公子用毒所毁。”
“慕容公子?”萧淑儿下意识冷声而问。
凤紫略微认真的点点头,“嗯,慕容公子,也便是天下皆知的毒公子,慕容悠。前些日子,他短暂落脚于厉王府,后因奴婢稍稍做错事,则被慕容公子用毒毁脸,且听说那毒,极是凶狠,甚至还可随着脓水而传,旁人稍稍沾染半许,定也会脸颊毁烂,疮毒糜烂。是以,奴婢有次遭遇,无论是厉王还是瑞王,都知奴婢脸毁,甚至是太子殿下,有次也偶然见过奴婢,从而被奴婢狰狞的面容吓着,自也那次之后,厉王便让奴婢戴面纱了,无论行于何处,皆得面纱遮面,不得卸下。但如今,既是太子妃有意要看奴婢面容,奴婢自当照做,只是也望太子妃先做好准备,莫要被奴婢的面容惊着才是。”
这话一落,甚至也毫无耽搁,她袖中的指尖稍稍而抬,顿时朝脸颊上的面纱挪去。
却也仅是片刻,未待她的指尖触上面纱,萧淑儿便已神色大涌的急促道:“慢着!”
短促的二字入耳,凤紫下意识止住手中动作,随即满目认真淡然的凝她。
萧淑儿心底终还是慎得慌。慕容悠这毒公子的名号,她自然也是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且那人毒术极是了得,下毒之后,若非他亲酿的丹药来解,旁人若想解毒,自是奈何不得。
再加上,这婢子也说那毒会传染,虽是通过毒脓而传,但她终归还是有些避讳,万一那毒素就毫无征兆且莫名其妙的飘到她身上了,如此一来,她自是得不偿失。
萧淑儿沉默了下来,思绪翻腾摇曳,待暗自在心底权衡片刻后,她不自觉的朝后退后一步,继续道:“你既是脸颊的伤势狰狞,那便蒙着面纱吧,莫要揭开吓了本宫的金尊贵体。”
这话一落,也已然不愿在地多呆,仅是再度朝凤紫扫了两眼,便要急急忙忙的携着宫奴转身离开。
凤紫依旧静立在原地,神色平缓柔和,无波无澜。
眼见萧淑儿转身要走,她则瞳孔微缩,挑声而道:“今日难得遇见太子妃,奴婢也有一些事,欲与太子妃多聊。”
“本宫与你,并非一类之人,自也无事可聊。本宫今日放过你,已是开恩,比该是知足。”萧淑儿头也不回的出了声,嗓音一落,足下一动,已是开始朝前行路。
凤紫缓道:“事关太子与瑞王命数,太子妃就不愿帮帮太子?”
她嗓音微挑,平缓而又认真。
这话一出,萧淑儿终是蓦的驻足,忍不住回头朝她望来,瞳孔之中,也有复杂之色荡漾游走,随即薄唇一启,阴测测的问:“你这话何意?”
凤紫缓道:“此地人多嘴杂,不若,太子妃与奴婢寻个僻静之地说话?”
萧淑儿眉头一皱,落在凤紫面上的目光越发而沉。
凤紫也不着急,依旧是淡然平缓的立在原地,认真无波的凝她。
则待二人沉寂片刻,也无声对峙片刻后,萧淑儿终是强行按捺心绪一番,低沉而道:“随本宫来。”
说完,转身朝河流上游行去。
凤紫眼角微挑,目光朝萧淑儿脊背而落,心底清冷磅礴,冷讽阵阵,随即也未太过耽搁,待得萧淑儿一行人朝前行了几步后,才开始缓步跟上。
周遭,依旧是微风而迎,卷着几许泥土的清香,给人一种怡然送神之感。
此番上行,也依旧是沿着河边而行,凤紫面色平缓无波,目光而偶尔朝路旁一方的河中打量,则见,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游鱼成群而戏,瞧着倒是勃勃生机。
待朝上游行了半晌,周遭之处,终是无人而扰。
萧淑儿终是驻足,回头朝凤紫望来,“此地已是无人,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凤紫也顺势驻足,柔和无波的目光朝萧淑儿望着,随即唇瓣一启,平缓而道:“奴婢虽身为厉王府婢子,但奴婢终是不得厉王喜爱,甚至还有意被厉王当作棋子,命途起伏堪忧。而奴婢毕生之愿,也仅是想安然活着罢了,是以也愿另投明主,得此生性命无虞。”
这话入耳,萧淑儿并未太过诧异。
厉王的声名如何,她又如何不知,这满京都城那些云英未嫁的女子,皆是惧怕厉王萧瑾,生怕突然被其看上,招入府中,从而命丧黄泉。
是以啊,传言之中,厉王自是狰狞慎人,她也曾与厉王有过几次照面,则也不得不被厉王那身浑厚的戾气与煞气吓着,不敢接触,如此,而今这婢子有意离开厉王,想来自也未有异样之处。
毕竟,如厉王那种人,有何女子愿多加接触?
“厉王之性,本宫自是知晓,只不过,如你这等不知深浅的婢子入了厉王府,竟还能好生活着,倒也怪事。”
萧淑儿默了片刻,而后便挑然出声,却也是并未直接回答凤紫的话。
凤紫缓道:“王爷不处死奴婢,是因奴婢还有用处,是以,既是手中的棋子,又如何能尽快让奴婢亡了。”
这话,她依旧说得不卑不亢,自然认真,随即,眼见萧淑儿眼角一挑,薄唇一启,似要言话,她则瞳孔微缩,全然不待萧淑儿将话道出,便已先她一步再度道:“奴婢今日得见太子妃,对太子妃满身威仪与贵气折服,是以也有意投靠太子妃。只要太子妃善待奴婢,无论是厉王与瑞王之事,奴婢,皆可将奴婢了解的内情全数告知太子妃,从而,再由太子妃出面去提醒太子,而后,里应外合的迎击瑞王与厉王等人。”
萧淑儿面色越发而沉,瞳孔之中,也增了几许厚重,“就凭你?你不过是一个婢子罢了,何能知晓什么内情。”
“奴婢自是知晓。许是太子妃不知,瑞王虽性子极端煞气,但却习惯奴婢近身伺候。如此,奴婢要知晓什么,自也不难。就亦如,厉王与瑞王,有意同盟之事,甚至于,厉王也将主意,打到了国师身上。”
凤紫神色微动,柔然平缓而道,语气也依旧淡然,从容如初。
然而这些话落得萧淑儿耳里,却终还是翻起了波澜。
她心口也跟着紧了半许,只道是,这婢子言道厉王与瑞王结盟,的确是真,只是厉王将主意打到了国师身上,又是何意?
这些日子,她从旁了解到厉王与国师的确是旧识,只是国师本也是对大昭忠心耿耿的事外之人,并不会参与什么争斗,也便是当初瑞王几番入得国师府死缠烂打,也不见得国师动摇半分,是以,难不成厉王也将主意打到了国师身上?
而国师呢?
国师的态度,又是什么?
越想,思绪便也越发的复杂开来,一时之间,心底嘈杂横涌,也未立即言话。
凤紫安然立在原地,目光仔细的朝萧淑儿打量,眼见其面色复杂而起,自也知晓这萧淑儿终还是心有波动了。
如此一来,她再煽风点火几番,何能不让着萧淑儿落得她的圈套。
如今她云凤紫虽人微言轻,虽也无力甚至无能耐去当面对付君黎渊这类歹毒之人,但终还是可旁敲侧击,放长钱而钓大鱼,亦如此番若通过这萧淑儿兴风,引起内斗,使得君黎渊后院起火,自也是,畅快之事。
正待思量,片刻之际,萧淑儿已强行按捺住了心神,低沉沉的问:“瑞王对国师打了什么主意?而国师的态度呢?”
凤紫柔然而笑,不答反问,“奴婢择太子妃为明主之事……”
萧淑儿瞳孔一缩,“你若能帮到本宫,帮到太子殿下,本宫自可保你性命无虞。但若你所言有半句是假,本宫,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凤紫自然而然的垂眸下来,缓道:“奴婢也仅是想活着罢了,是以既是要另择明主,自不会自毁前程的言道虚话。”
这话一落,四方稍稍而扫,而后才故作谨慎的道:“厉王的确有心拉拢国师,国师如今虽未动心,但许是终归忍不住死缠烂打。是以,奴婢以为,国师虽世外脱尘,但也终归是有血有肉的凡人,纵是意念再怎么强大,偶尔之际,也保不准会被对方提出的条件而吸引动心。是以,连厉王与瑞王都几番入得国师府,肆意讨好,无论如何,太子殿下自也当效仿一番,先给国师好处,拉拢国师才是。毕竟,满朝文武之言,许是的确抵不上国师一句话有用,太子妃,您说可是?”
萧淑儿阴沉道:“你之意,是要让太子去讨好国师?”
“不过是叙旧闲聊,养养关系罢了,也非刻意讨好。如此,倘若国师不愿站在太子这边,自也不会站到瑞王或厉王一边来对付太子殿下,再者,近来,厉王在府中画了一幅女子的画,后府内之人大肆在外寻找,说是务必得找与画上女子神似之人,欲图送往国师府,也听说,国师以前还不是国师时,有一心仪之人,只是那人亡了,是以为拉拢国师,厉王已大肆差人去寻找与那女子相似之人,说不准一旦寻到便会送往国师府,那时候,国师必定心软感激。”
萧淑儿神色蓦的幽远了几许,面色陈杂,“此言当真?”
“的确属实。若太子妃不信,可先告知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差人去查查,看看国师最初还不是国师时,是否有为挚爱的姑娘。且我也听厉王对瑞王说过,国师当初全然无意国师之为,也是为了救那位女子,才当的国师,却是不料,便是学了玄术之类,也救不得那女子性命,从而,心有绝望,那姑娘的死,也一直是国师心口的一道疤。但若这道疤被太子殿下给治愈抚平了,对太子殿下而言,定是好事。毕竟,太子殿下如今虽是东宫,但却并不如瑞王那般有皇后撑腰,更还有嫡子身份摆在世人面前,是以,太子殿下若欲真正站稳脚跟,拉拢国师这等位高权重之人,才是当务之急。只是,国师终是性子清高,无欲无求之人,是以,要拉拢国师,只得偏锋而走,若用寻常之法,定难以走通。”
凤紫嗓音平缓淡然,认真而又略带诚恳。
而这番话落得萧淑儿耳里,层层之中,也全然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婢子说得没错,自家殿下虽有东宫之为,但身后的势力终归不足,便是她的爹爹对自家殿下倾囊相助,但也终还是人单力薄,且党羽之中,大多为墙头之人,而能在朝堂之上说话极有分量之人,无疑是少之又少。
而那瑞王啊,的确是有皇后撑腰,满宫之中对瑞王也是毕恭毕敬,且瑞王又身为大昭皇族中的嫡子,更得一些顽固的三朝元老那些阁老之臣拥护,是以,瑞王虽无太子之位,但实力与民心,却并非是少。
且也无论瑞王那人如何的流连花丛,声名狼藉,却也不得不说,瑞王的确是自家殿下的头号绊脚石,甚至比那厉王还要碍眼。
如此,倘若当真能拉拢国师,自家殿下,自也是身有后盾,不必再日日为瑞王夺权之事,防不胜防,甚至焦头烂额。
萧淑儿默了片刻,待得心底权衡一番后,低沉而道:“你这番话,本宫自会差人去核实,倘若你所言非虚,甚至,若能偷到厉王画的那幅画交给本宫,本宫,自会全然接纳于你,保你安然。到时,便是厉王要杀你害你,本宫,也会出面干扰。”
是吗?
凤紫神色微动,自也是未曾将萧淑儿这话太过听入耳里。
想来,萧淑儿此番啊,许是相信她是真,但要护她却是假。这女人历来心高气傲,冷血不定,一旦出事,又如何会拉下身份来维护她这个小小的婢子?
思绪至此,冷笑重重,却也并未在面上太过表露。
则是片刻,凤紫按捺心神一番,柔和平缓的认真道:“奴婢记下太子妃之言了,此番,也谢过太子妃。只是,倘若奴婢偷到了厉王的画,又该如何,转交给太子妃你?毕竟,深宫之中,奴婢如何能进去。”
萧淑儿淡道:“太子对本宫并未苛刻什么,便是本宫出宫,也并无限制。也罢,既是你有意投靠,你日后得了什么有利消息,自可去相府门房通传,本宫若受门房通知后,定会出宫回得相府,见你。”
凤紫缓道:“如此便也最好。奴婢也是担忧,一旦有些消息传达不成,会损了太子之利。”
萧淑儿眼角一挑,阴沉厚重的应了一声,随即面色微动,话锋也跟着一转,继续道:“除了厉王与瑞王有意讨好国师之事外,你可还有其余事要说?”
她这话说得略微漫不经心,但落在凤紫面上的目光,则是深邃厚重。
凤紫默了片刻,神色流转,缓道:“有。”
说着,抬眸朝萧淑儿扫来,继续道:“瑞王与厉王,已是暗自在各地招兵买马,有意,扩充私军。”
萧淑儿瞳孔一颤,面色顿时陡变,“私自扩充兵力,可是大罪!”这话一出,整个人也蓦的有些阴邪与兴奋,继续道:“你此言,可是当真?”
凤紫柔然而道:“当真。”
萧淑儿冷笑一声,“你且随本宫去面见皇上,将此事言明。纵是扳不倒瑞王与厉王,自也可让皇上差人大肆彻查此事。”
这话一落,顿时要急不可耐的转身,凤紫瞳孔内蓦的滑过几许冷笑与鄙夷,也着实不知这萧淑儿,怎会如此的愚昧无知。
仅是凭她云凤紫几句话,这女人便已兴奋得忘了现实,拉着她便要去老皇帝面前告状!不得不说,当初她云凤紫落得她手里,甚至还被这萧淑儿用刑打死,也着实是死得太过无能与狼狈了些。
倘若当时她云凤紫脑袋能开窍,亦或是能与这萧淑儿肆意周旋,自也不会,就那般惨烈狰狞的死在牢里。
思绪至此,冷笑连连,一股股冷冽与怅惘之感在心底破败游走。
却是片刻后,凤紫才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太子妃且莫急。”
萧淑儿下意识的应声稳住心神,转眸望她。
凤紫继续道:“厉王与瑞王皆暗中掩藏得好,又岂能让外人知晓,且上次皇上差人搜查厉王府,都未能搜查出什么异样来,太子妃当真以为,此番你与奴婢去皇上面前告状,且无凭无据,便能让皇上下令彻查此事,而不是,让皇上对你我恼怒,从而弄巧成拙?”
这话入耳,萧淑儿终是回神过来,满目起伏的朝凤紫凝着,一时之间,未言话。
是了,方才的确是她太过着急了些,无凭无据便要去圣上面前告状,的确是太过着急与仓促了些。只不过,私自在外招兵买马,的确是大罪,若能掌握证据的话,定也会凭此对厉王与瑞王大肆冲击。
思绪翻转,各种复杂之意也在心底深处齐齐摇曳,一时之间,萧淑儿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面色也全然阴沉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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