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耻笑
“啥?”
原本正眼神欣慰地看着儿子和儿媳妇的赵翠红手一抖,针扎在手指上,冒出了一颗血珠儿。
沈冰也抬起了头,惊诧地望向了刘卫玲。
只有刘卫东不以为意,咧嘴一笑:“咋了,三姐?”
“还咋了?你自己惹下的祸你自己不知道?张瑶那只骚狐狸真往公社去了,我死活都没追上,还是路上听人说的,张瑶边哭边跑,逢人就说你强……了她,她要告你。
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啊你!”
三姐抓起了炕上的条帚疙瘩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要不是沈冰在,真恨不得给他两下。
沈冰原本被热气蒸得有些泛起红晕的脸蛋儿逐渐变得苍白了下来,她轻轻地放下了筷子,转身,从刘卫东手里抢过了孩子,像是不想让他的脏手再碰孩子一下。
随后,她再次面向墙角而坐。
或许,唯有面对墙角时,她心里才会平静一下,不那么乱!
家里的那条通体金黄的大猫跳上了炕,静静地伏在她身畔,陪着她,看着小宝宝。
有时候,人不如猫!
刘卫东叹了气,幽怨地看了三姐一眼,这位三祖宗就喜欢扫兴,真是的。
无可奈何,下地穿鞋:“我当多大个事儿呢,她爱告就告去呗,反正我是被她挖坑下套仙人跳而已,就不信她能告赢。”
“啥?”三姐没太听明白。
“当时她是找的几个知青以给我庆祝的名义把我灌多了,然后将我抬到她屋子里去回头就说我强女她,我都醉得连动都动弹不了了,还有那力气强女她?”
刘卫东摇头道。
“真的假的?”
刘卫玲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我骗你就打个雷劈死我!”
刘卫东翻了个白眼儿道。
“哎哟,幺儿,可不许瞎发誓啊,那可不中啊,赶紧呸几下去去晦气。”
赵翠红在旁边急急地道。
“好啊,这个臭女人,敢这样诬赖我弟,等着,我,我去马叔家借自行车撵她去,看我追上她不撕了她的嘴。”
刘卫玲快气炸了,风风火火地又要往外跑——她知道弟弟的性格,虽然是个混不吝的二流子,但从来不说假话,吐口唾沫都是钉儿,啥缺德事儿都干,就是不骗人!
“好啦,三姐,多大个事儿,用不着整得这么惊天动地的,我出去一趟,把这事儿解决就得了。”
刘卫东穿好鞋子衣服,抄着手走了出去。
刘卫玲看着刘卫东的背影,眼神发怔。
半晌,她傻傻地转头看着赵翠红,“妈,东儿今天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呢?是不是吃错啥药了啊?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才吃错药了。”赵翠红瞪了她一眼,随后不停地向外张望,满眼焦急,“这可咋整?你说幺儿会不会被张知青害得蹲大牢啊?”
“蹲也是活该,谁让他招惹那头骚狐狸,他……”
刘卫玲愤怒地骂道。
不过看到母亲给她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墙角处的沈冰,就没敢再说下去,怕沈冰更加伤心!
……
刘卫东叼着根烟,抄着手,沿着村子里土路往前走。
前几天刚下过雨,有的地方还有水洼,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正值六月末,天儿本就闷热,雨水蒸发带起来的气味很浓郁,混合着猪鸡鸭鹅粪味还有原野青草和远处的庄稼味,说不上是难闻还是好闻,但就是两个字,亲切!
看着周围的一切,刘卫东兀自还有些神情恍惚,感觉周围的一切真实却又不真实。
重活一回,真好!
远处传来说话声,那是十几个村里的人坐在一株大柳树下吃饭——已经中午了,队上放工大家回来吃饭。
“哎哟,这不是刘老疙瘩吗?听说你没回华京啊?”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敞着怀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拿着个苞米面大饼子,一手拿根比手指头还粗的大葱,向刘卫东打招呼。
“嗯哪,没回去,在农村待习惯了,去那豪门大院儿里待着肯定不舒服,就不去了。”
刘卫东吐出口烟气去,咧嘴笑道。
“大好的前程说不要就不要了,就为了留在农村修理地球,有志气。”
那位大叔向他一竖大拇指,随后拿起根大葱来蘸了蘸碗里的大酱,“吭哧”就是一口,嚼得葱白沫子都飞溅了出来粘在嘴唇子上。
“人家当然有志气了,还说要将老刘家打造成豪门哪,哈哈,卫东,牛笔!”
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呼噜噜地喝了口碗里的野菜疙瘩汤,促狭地笑道。
“多大的豪门啊?有没有两米高?”
旁边就有人调笑道。
“哈哈……”一群人大笑起来。
刘卫东也不生气,嘿嘿一笑:“低了,低了,咋地也得有两米五啊。”
边说着话,他边拐进了旁边的一条胡同。
笑声兀自远远地传来,依稀听人说,“吊毛的豪门啊,就这小子不蹲芭蓠子都不错了,还豪门……耗子门儿吧!”
刘卫东耸耸肩膀,就当放屁。
胡同的尽头是一处大院,不同于别家的院墙都是洋草泥叉起来的泥墙,那是清一色的红砖墙。
在这个年代,单凭这一道长长的红砖墙,这院子就可以称得上是村里真正的“豪门”!
透过半开的铁门,能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自行车,虽然是辆半新不旧的二八大杠,但现在也照旧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炫富神器!
刘卫东顺着门就走了进去,正赶着一个三十八九岁的中年妇女出来倒洗菜水。
正要泼水呢,一抬头就看见了刘卫东,那女人及时刹住了倒水的势子,却是半盆水都险些倒自己怀里。
“你这娃,走路恁轻,悄么声的也没个动静,吓我一跳。”
中年妇女骂了一句。
“马婶儿,我这不是怕吓到你嘛,才没敢出声的。”刘卫东嘿嘿一笑。
他来的这家是大队书记兼队长马超家里,女人是马超媳妇王莲。
“吃饭没呢?”
王莲扑噜一下身上的水,笑问他道。
“没呢,这不是想着混顿饭来嘛。”
“那还站着干啥?屋里去,正好你马叔还惦念你呢。”
“好嘞。”
刘卫东往屋子里走。
刚一进门,面前传来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哥,听大伙儿说,你没走?”
“没有。”刘卫东抬头看着对面的那个十八九岁的壮小伙子,点了点头。
那是他的好兄弟,马为国,小名柱子,十三岁那年,他贪玩儿溺水,是刘卫东不顾性命救了他,甚至脑袋还磕在了水里的暗石上,昏过去一天一夜。
所以,上一世,柱子就成了自己一辈子的铁杆兄弟,甚至当年不顾一切跟着他南下,打拼下了那个商业帝国!
“好!”向来话少的柱子重重地一点头,眼眶却有些红。
因为,他舍不得刘卫东走。
“卫东,过来!”屋子里传来了大队书记马超的声音。
刘卫东进了屋子,喊了一声“叔”,也不矫情,直接脱鞋上炕,坐在炕桌前。
可刚一上炕,马超一筷头子就敲在他脑袋上,“小牲畜,你今天犯什么浑?咋个就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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