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褫夺
事故发生得如此之快，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做出什么，云书清已经整个人向后栽倒，顺着山道滚了下去。
胆子小的年幼公主不由惊呼，捂住眼睛不敢去看。
云书清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感觉，大概是脑海里一片空白，后背的衣裳被石头的棱角划破，一阵剧痛传来，她疼得脸色煞白。
她并没有往下滚多远，会武功的寒月已经飞快的接住她。
云书清崴了脚，站立不住，只能由寒月托着。有眼力劲的嬷嬷早已经腾出了一把椅子，寒月扶着云书清坐下。
“还不快去把太医召过来？”说话的人是惠妃，她面带急色，并非为云书清的伤势担心，而是害怕陛下会因此事惩罚升平。
升平犹未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还立在那儿，洋洋得意的说道：“这就是得罪本公主的下场，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挡了本公主的路。”
云书清疼得倒吸冷气，脑门沁出细密的汗珠。真疼啊，她来到大梁以后就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何曾受过这样重的伤。
所有人似乎都在关注她的伤势，云书清却没有注意到，她只巴不得快点儿晕过去才好，也不必忍受这钻心的痛楚了。
皇上一张脸冷若冰霜，惠妃心里面没有底气，下意识想求助杜贵妃，杜贵妃却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个升平公主，仗着陛下的宠爱，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直接将穆王妃推下去。
你说你背地里使些阴招手段，那穆王妃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好了，且不说陛下原先就对升平有所不满，单凭升平对穆王妃这番作为，陛下为了安抚穆王，也不可能轻易原谅升平了。
不过此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杜贵妃表面上也是一派关怀的样子，心里面却只想着看好戏。
升平的为人，杜贵妃也是看不惯的，但是毕竟升平与她没有利益牵扯，也就对升平往日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了。如今却不知，陛下会如何惩罚他的宝贝女儿？
杜贵妃看了看谢从琅，惠妃那个蠢货，求陛下有什么用，还不如求谢从琅。
谢从琅虽然看不到他的妻子受了伤，但是听着周围急哄哄喧闹的声音，听到云书清小声抽泣的声音，还是觉得心被揪紧。
再听到升平那嚣张的说辞，登时恼怒，疾风暴雨在他眼底酝酿。
原是想着给升平小惩大诫，便将升平公主卖官鬻爵、纵着恶奴草菅人命的证据递给陛下，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不仅不反悔自己的过错，反而变本加厉的伤害云书清。
云书清怕谢从琅担心，已经竭力忍住自己的情绪，然而到底是疼得受不了，她轻轻啜泣着。
这啜泣声听在谢从琅耳中，自然是无比心疼。
他的小姑娘，他连说重话都舍不得，生怕将她吹化了，如今却让她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和委屈。
伤害他的小姑娘的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皇上看了看站在一边满脸无畏的升平，又看了眼浑身是血的穆王妃。
这下纵是他再偏心自己的女儿也没用了，是升平理亏。
太医很快就到了。
今日登高，宫里面的这些贵人们素日养尊处优，万一谁扭了脚，谁被树枝刮了脸，虽然都是小伤，都是需要太医来处理的。
凉亭周围早已架起了屏风，不相干的人退出了三丈远。
云书清的衣裳都被鲜血染透了，瞧上去甚是骇人，不过好在没有伤筋动骨，都是些皮外伤。太医开了方子，毕竟是男子，很快就退了出去。
嬷嬷和宫女们烧了开水端过来，替云书清清理伤口，敷上药粉，然后细心的包扎伤口。
“……血是止住了，伤口也处理好了，只是可惜了那身冰肌玉骨，留疤是必然的了。”陶嬷嬷向皇后回禀，“王妃刚刚喝了止疼的药，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陶嬷嬷语气里全是惋惜。
众人想到刚刚被端出来的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都觉得心里面有些发毛。
升平听说云书清身上会留疤，得意的哼哼了一声。
皇上原就因为此事无法向谢从琅交代，还想着怎么让升平受到的惩罚轻一些，见到升平依旧是不知悔改的样子，顿时大怒。
“你还有脸笑？还不快给朕跪下！”皇上怒骂，指着升平的鼻尖斥道：“我大梁的皇室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公主？你看看，你还有个公主的样子吗？”
升平很是委屈，笔直的站在那儿，还是惠妃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父皇，您不疼升平了，她身份如此低贱，不过是摔了一跤，又没有性命之虞，您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惠妃连忙捂住升平的嘴，她这个女儿，怎么什么都敢说？
杜贵妃看着升平这副样子，不由冷笑。
云书清再怎么说，父亲也是三品官员，兄长更是刚立了军功的五品将军，现在又嫁进了皇室，名字上了玉牒，这样的身份可算不上低贱了。当真是被宠坏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升平公主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按着姻亲关系来说，穆王妃可是您的表妹，您若是连穆王妃也看不上，不就意味着，您连穆王妃的母亲，您的姨母也看不上？往大了说，您是不是连您外祖家也不放在眼里？”说话的人是贤妃，因为惠妃一向依附杜贵妃，贤妃早就看惠妃以及惠妃的女儿不顺眼了，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升平的痛脚，自然是狠狠踩上一脚才是。
惠妃正着急得脑袋都要大了，也不顾身份尊卑，直接冷冷的回贤妃：“升平只是年纪小，不知道轻重，贤妃往升平头上扣这么大一顶帽子，让升平如何受得起？”言外之意，是指责贤妃跟个小辈较劲。
孰料，惠妃这话又给贤妃递上了把柄。
“是，升平年纪是小，毕竟二十出头了，儿子都快一周岁了。”贤妃摇着头感叹，“被升平推下山的穆王妃年纪更小，才不到十七岁，她就活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要往肚子里咽吗？”
惠妃被贤妃的三言两语给怼了回去，她自知说不过贤妃，便继续恳求陛下。
陛下神色凝重，他最终幽幽的叹口气，看向谢从琅，“是升平举止无状，害阿琅的王妃受了重伤，无论如何，她闯了这么大的祸，都不能轻易被原谅。”
这是要惩罚升平了。
惠妃心跳如鼓，捧着心口，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皇帝。
皇上却对她的目光和求情视若未睹，此事若不给谢从琅一个交代，绝对说不过去。
“传朕旨意，升平公主刁钻跋扈，举止乖张，有违皇家公主之礼仪教化，故褫夺其公主封号，收回其封地与公主府，一切仪仗与待遇按县主的来。”
惠妃与升平都傻了眼，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被自己的父亲剥夺了公主的封号，这是大梁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先例，升平获此“殊荣”，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升平连忙跪着走过去，抱着陛下的腿，哭道：“父皇，您不要这样对儿臣，您这样羞辱儿臣，不如杀了儿臣吧。”
陛下的脸上写满了对升平的失望，“身为大梁的公主，你却一点儿担当和勇气都没有，犯了这样大的错，逃避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想要逃过处罚，你问问穆王答不答应？”
升平看向谢从琅，“穆王，本公主刚刚只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推你的王妃的，不不不，是她自己没站稳，本公主根本就没有使力，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你不能怪我！”她一边说话一边重重点头，似乎笃定自己说的话是对的。
谢从琅坐在轮椅上，语气冰冷：“皇女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难不成是本王的王妃自己摔成那样，然后陷害你的吗？”
这话就是不原谅升平的意思了。
升平此时才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谢从琅分明是个瞎子，然而那样幽冷深邃的目光，却让升平觉得不寒而栗。
升平有些哆嗦，她不肯认输，继续朝着皇上磕头，苦苦哀求。
“父皇，您不能这样对儿臣，您让儿臣往后怎么做人？”
陛下想到了从前那个娇娇气气的女儿，又想到了现在这个飞扬跋扈、居然妄想将手伸进朝堂的女儿，最终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定。
他又看向旁边几乎哭到晕厥过去的惠妃。
这个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妃子，居然将女儿教成这样，想来也是她这个母亲的失职。
“惠妃教女无方，贬谪为嫔，即日起从裕庆宫主殿搬出去。”
陛下到底是无情的，此事已然触及他的逆鳞，不可能轻飘飘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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