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夫妻
两人独处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彼此的呼吸就在耳边,云书清的心跳莫名加速,她正襟危坐,宽袖中的手指紧张的搅作一团。
云书清头上照着喜帕,因此没法看到,谢从琅与她一般紧张。
手忽然被牵起,一个温热的物件被塞到她的手中。
云书清摸了一下,应是一只玉雕的小鹿,约有鹅蛋大小,她低下头,透过喜帕悄悄打量着,那小鹿是羊脂白玉雕成的,活灵活现,神态毕露,甚是精巧可爱。
“之前给你的小鹿冰灯被水冲走了,就送给你一个永远不会坏的。”谢从琅唇角微扬,语气柔软。
云书清分明喜欢得紧,还是嗔道:“我还是喜欢之前的冰灯,你拿这么小的糊弄我做什么?”
口是心非的小姑娘,谢从琅摇了摇头,“好,待今年冬至,我再给你雕更大的冰灯,好不好?”话语里全是宠溺。
谁稀罕?云书清别扭的想,她微扭过身,不再理会这可恶的人。
谢从琅心情愉悦得很,横竖身边的姑娘是他的媳妇了,他也就不再着急逗她说话,人还能跑了不成?
喜轿走街串巷,长长的仪仗引得无数人出来观望。
这样的排场,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虽说云姑娘嫁的是个残废,不过往后那样的荣华富贵,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不少人开始羡慕起她。
云书清无数次来过穆王府,不过都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的,往后,她就是这座王府的女主人,此刻她的心情很是微妙。
她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谢从琅那天,那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人会是她的丈夫。
轿子被抬进穆王府的大门,云书清感到身下一阵颠簸,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她的手臂。
那人在她的耳边用温醇的声音说道:“我还记得你幼时的样子,那么爱哭的一个小娃娃,谁能想到,你会是我的妻子呢?”
这话竟是与她刚刚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谢从琅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再加上他又是那样的身子,拜堂仪式就省略了很多,礼拜天地过后,又在谢从琅父母的牌位前敬酒磕头,便算礼成了。
喜婆扶着她去了新房,门一关,与热闹喧哗的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云书清在宽阔的新床上坐下,新娘子从被送入新房后,要一直坐在新床上,这个叫做“坐床”,又叫“坐富贵”。
自新娘子上了喜轿,就不能再见娘家未出嫁的姐妹了,过来陪着她的是周景徽。
周景徽一边给自己剥了个喜糖,一边笑着打趣她:“当初我瞧着你们就很般配,这不,还不是结为夫妻了吗?”
云书清从凌晨被薅起来便滴水未进,如今胃里面空虚得厉害,迫切的想吃东西,听周景徽剥糖纸时故意发出声响,肚子更饿了。
她悄悄的摸了褥子底下,摸到几个桂圆花生,刚想悄悄的剥了壳,却被耳尖的周景徽听到了。
“你这丫头,就不能再忍一忍?”
云书清连忙止住动作,生怕周景徽会扯到什么规矩。
“等会儿还有热腾的饭菜,你吃这些哪里能填饱肚子?”
云书清:“……”她胃里火烧火燎的,实在是饿得受不了的,再加上她并不怕周景徽,于是安心的吃着床上的桂圆、花生、糖、红枣。
周景徽也是过来人,岂会不知她现在饿得难受?横竖周景徽也不是那么在意规矩的人,也就没有劝阻,怕她渴了,还倒了杯热茶给她。
谢从琅正在外间应酬,实际上已经心不在焉了,再加上席间大舅子一直用想要吃了他的眼神看着他,谢从琅更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
穆王府的席面一直办到晚上,宾客渐渐散去,谢从琅才得以踏进新房。
云书清早已经无聊到打了好几个瞌睡,此刻蔫蔫的坐在床上,心里面直骂,谢从琅那混蛋怎么还不回来,她都快饿死了。
然而当门终于被推开,云书清又有些慌了,这人怎么说来就来?
婆子丫鬟们早已经跪了一地,尽管王爷是被推进来的,所有人也不敢抬头直视他。
喜婆走过来,笑着说了好些祝词,谢从琅心情应该是不错,让所有人去管事的关嬷嬷那里领赏。
成玉默默流泪,每个人都被赏了三个月的月钱,唯独他,不仅没得到赏,还被克扣了几个月的月钱,何其不公!
喜婆将喜称递给谢从琅,谢从琅挑起喜帕一角,手微顿,云书清眨眨眼,终于能够看到除了红色以外其他的颜色。
喜婆又念了几句“和和美美、称心如意”的祝词,引领着夫妻两个饮下合卺酒,这才带着其余下人鱼贯而出。
屋里面再无旁人,然而暧昧的气氛一直弥漫在两人身边。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刚刚饮了酒,云书清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红晕。她悄悄打量着面前的谢从琅,只见他一身朱红色的喜服,越发衬得面如冠玉,俊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嫁了个这样英俊的相公,往后就算吃不着,就这样看着也算赏心悦目了。
云书清心里面唾弃了自己一下,胡思乱想什么呢?
“一天没吃东西,饿着了吧?”谢从琅温声问她。
你也知道人家一天没吃东西?云书清暗忖,嘴上却称还不饿。
谢从琅岂会不知道她在害羞,也没说什么,牵着她来到外面。
八仙桌上布满了热腾腾的饭菜,云书清虽然想假装矜持,五脏庙却是不允许的。她与谢从琅面对面而坐,两人一块儿享用着食物。
身边没有伺候的下人,云书清便亲自给他布菜,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彼此之间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若是旁人瞧着,哪里会觉得他们是新婚的夫妇,分明是早已有着多年默契了。
用完晚膳,丫鬟们进来撤下饭菜,利落的收拾好屋子,熏香掩盖掉食物的香味。
云书清望着谢从琅,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做些什么。
“先洗漱吧。”
洗漱……云书清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磕磕巴巴说道:“谁,谁要洗漱?”
这是想到哪里去了?谢从琅无奈摇头。
谢从琅的院子里有单独辟出来的温泉房,云书清将整个身体都埋进了温暖的汤泉中,舒服的发出一声呓语。她将头靠在边沿,任由长发如水荇一般随着流水浮浮沉沉。迷迷糊糊中,云书清打起了盹。云书清是被朝露喊醒的,她擦干净身上的水迹,换上干爽的寝衣,回到卧房时,谢从琅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过来。”谢从琅朝她说道。
云书清乖乖走过去。
谢从琅拉着她坐了下来,她发丝间的水珠子滴在他手背,谢从琅于是让朝露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一边替云书清擦着头发,一边逗她说话。
“你不必怕我,我还是从前的谢从琅,你从前与我怎么相处,往后还是一样的。”
只有二人的房间,彼此呼吸相缠,他身上的热度传到她身上,云书清忍不住轻轻的颤栗。
她并不是怕他,只是,觉得太紧张了。
谢从琅见她一直不说话,也不强迫她,手试了试,她的头发已经干了。
嗅着她发间的香味,一时之间竟不知眼前的情景究竟是真是假。
他这一生,不停的再失去,从幼时的失去父母,再到后来的失去双腿,失去眼睛,他得到的太少了,乃至于,他竟不知自己能不能得到幸福。
不过,谢从琅向来不会认输,他一定要抓住属于他的,比如说云姑娘。
云书清也不知怎地,素日里口齿伶俐的她,此时居然会说不出话来。
她终于开口说道:“我自是信得过你的,我只是,还不太适应,你先给我点时间。”
谢从琅听着小姑娘的话,心底忍不住泛起波澜。
她还太小呢,刚刚及笄的年纪,就要嫁给自己,是该多包容她的。
云谨谦送她出嫁时所说的话历历在耳。
谨谦说,阿清从小吃了太多苦,谢从琅岂会不知?她自幼就失去了母亲,继母不仁,祖母不慈,父亲又不关心,能平安长大已是不容易,更不必说小姑娘的心性如此坚韧,甚至强大到让他心疼。
谢从琅捧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
他在心底暗暗立誓,往后会加倍的疼爱她,尊重她,让她忘掉升平所受过的一切伤痛。
云书清瞠大眼睛,额头的吻轻如羽翼,但是却又如此灼热,似乎,要渗透进她的心里,在她心中留下永远磨灭不了的印迹。
谢从琅,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红烛高燃,两人躺在床上,十指相扣,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书清几乎是整宿没睡着,直到东方破晓时才终于睡着了,不过她还不能睡得太死,因为白日里要进宫给皇后及宫中的妃嫔们请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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