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后知后觉的情事
褒姒的声音从东宫大殿的一端传来,如同从高处飘落,这种母仪天下的威严之中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东宫之内熟知褒姒同郑伯友一段情愫的人都因为褒姒的这句话,不由的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郑伯友,他的面色也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面上泛着温润的微笑毕恭毕敬的答道,“谢大王、褒后记挂,此行前往晋北,定不辱王命!”
“寡人知道你有司徒之才,本想留你在朝中任职;掘突也自有司马之才,寡人也同样不想放行,可你二人毕竟是郑国宗主,如今你既然不愿再回郑国,寡人也只好忍痛割爱了!”姬宫湦看着郑伯友说道,“司徒之才,在晋北倒也能够发挥,你且前去,他日若是受不了晋北的艰苦环境,一封书信,寡人就将你调回中原之地!”
“多谢大王,”郑伯友双手作揖想姬宫湦拜谢道,“郑某与犬儿愿随时听大王调遣,大王之命,绝不敢违,总有粉身碎骨之险,郑某也必定奔袭千里以效力!”
“好!”姬宫湦大喝一声,端起手中酒鼎说道,“这杯酒,寡人敬郑伯。”
“郑某惶恐!”郑伯友也端起了自己手中的酒鼎说道,然后用长袍掩着酒鼎,将鼎中酒水一饮而尽。
褒姒给面前的佾人们使了个眼色,音乐声又起,歌舞充斥,大殿上一派热闹的景象,在座的人纷纷前来向掘突道贺、向郑伯友辞行,同时也向念儿表达敬意、对赢开的归来表示恭喜,听刚才大王与褒后的那番话,这赢开只怕是不必再留在京中了,毕竟秦国也需要人坐镇指挥,只是放还是不放赢开,姬宫湦的心中还是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赢开自小就缺乏安全感,在生活的颠沛流离之中培养出了一种内敛、洞察的性格。在东宫之中,褒姒的看护之下渐渐的成长,看似已经将东宫看做了自己的家,其实则永远与褒姒、与念儿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失君臣之间的礼数,又不失朋友之间的义气。赢开是个有野心的人,从他与诸侯的交往便看得出来,处处收敛锋芒,以圆滑的姿态存在于诸侯之中,姬宫湦审视着在这场宴席之上的赢开,半晌拿不定注意是放还是不放。
姬宫湦拿不定主意,也就不开口说此事,念儿凑到了赢开的面前,将这些天来自己的母亲与楚夫人之间的隔阂一一道来,末了问了句,“我若是要杀楚夫人,你可愿意帮我?”
“这楚夫人可并非一般货色,若是王子要杀,只怕是容易惹祸上身!”赢开说道,面色一阵阵的发白。
“所以必定要想个完全之策,惹祸上身倒在其次,只是不能连累了母后、连累了你们。”念儿皱着眉头琢磨道,“其实我还没个想法,只是起了这心思,父王和母后之间横着一个楚夫人,心中总觉得颇为不安!”
“王子倒是不必担心连累在下,赢开愿与王子同进同出,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只是王子需要体恤自己的位置,若是叫朝中群臣得了话柄,总归是不好的。连累了娘娘倒是事小,大王可能会随时封你做东宫太子,若是连累了此事,只怕是因小失大了!”赢开进言道。
“我才不在乎咧!”念儿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
“王子若是继位,将来想要怎么除掉楚夫人都是凭王子的心情。可若是如今因为此事而惹恼了大王、惹恼了群臣,群臣弹劾,大王又应了,将你支使去一旁,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将来宜臼继了位,莫说是除掉楚夫人了,连褒后的性命只怕是都危在旦夕了。”赢开分析道,“大王迟迟不动申后,不就是看在太子宜臼的面上吗?王子此刻应该思忖的是如何尽快的夺得太子之位,而并非去对付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啊!”
念儿看着赢开,不满的撅起了嘴,面色上满是不悦之色,“本想同你商议一二,你却同我说起这番大道理来!我若是杀了楚夫人,这其中的利弊,秦侯能一一分析的清楚吗?能肯定未来的事态发展吗?”
“在下不能。”赢开的语气低了下去,知道今日的这一番话,已经惹得这位王子不高兴了,只得将自己的意见都收进了肚子里,“王子若是拿定了主意,吩咐在下去做就是了。”
“我是要你帮我,不是要命令你去作甚!此事容我再想想吧……”念儿噘着嘴,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褒姒同姬宫湦的方向走了过去,向姬宫湦行了拜谒之礼,然后便辞行了,时间不早,念儿明早还有功课要做,姬宫湦便挥了挥手让念儿先行离席了。热闹的场面上少了一二个人,一时之间也无从察觉,掘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席,朝着东宫外面走去,秀秀正站在门外侍立,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这月亮又大又圆,刚刚过了十五,正是一个月里,月光最皎洁、明亮的时候,她没什么表情,只是那么盯着,就像是要透过这月亮看出什么来。
“娘娘?”掘突轻声唤道,作揖行礼,向秀秀拜谒了一番,秀秀扭过头来看着掘突,面上浮起一丝官方的笑意,然后答了句,“世子!”她说罢就将自己的目光从月亮上挪了开,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掘突,“怎么离席了?”
“不过是些场面话,听不听的,也无甚差别!”掘突说道,神情疲惫。
“既然是在场面上,说些场面话总归是得体的,”秀秀说道,双手从两侧垂立的姿态转而交叠在一起,“恭喜世子大婚了,听说齐国公子人品既好,又懂得音律、辞赋,容貌似乎也属上乘,这婚事真是天作之合。”
“娘娘不必同掘突说这番场面话!”掘突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
“世子曾任司马,剑戟之下、黄沙之中与敌人厮杀个你死我活,从别人的手中褫夺城池,也能凭一张利齿解齐宋之位,世子初出,便已经无人与你一争高下了,在新一代的诸侯之中,的确是有着过人的才华。所以世子便觉得这世上的事情,任凭你予取予求,可秀秀却出乎了你的意料,叫世子觉得挫败、觉得平生未有的不该,所以才会如此执着、不肯放手!”秀秀看着掘突说道,将他的心思娓娓道来。
“我没有!”掘突立刻辩驳道,“我从未当你看做什么必争的物件。”
“若是如此,世子为何还不肯放手?”秀秀看着掘突问道。
“放手?”掘突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你还想我怎么放手?看着你做了大王的女御我无可奈何,只要你高兴,我便站在一边看着,你若是不高兴了,叫我一声,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肯给你!我如今已经同齐国公子定下了姻亲,聘礼准备好了、一番热忱也准备好了,只等着那齐国公子来,我便与她百年好合、举案齐眉,这一演就是一辈子,向爹对母亲那样。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做,才叫做放手?我掘突自问,没有打扰到娘娘吧?”
秀秀轻笑了一声,口中发出的笑声,听来却更像是一句叹息,“齐国公子于你并非是你母亲于你爹,只怕是廿七于他,在的时候不知、死了之后才觉得爱过,纵有千言万语,始终不能对心上人说了。郑伯辞行,看似为了保全娘娘,只怕是也不肯留在镐京城、留在你郑国,日日睹物思人吧?如今……这天下未变,可惜共享天下之人却早已不在了。”她说完勉强的挽出了一个笑意,“还请世子珍惜眼前人。”
“我会,”掘突点了点头,“珍惜她一辈子、呵护她一辈子,叫她做诸侯的世妇当中最幸福的那一个……就像是大王宠褒后那样,将她捧在手上含在嘴里,一辈子死生契阔!叫你们这些女人们提起她,都是一番羡慕的神色!”他说完拂袖转身,朝着宫门外走了去,将还未完成的宴席丢下、将大王与满朝文武丢下,自己越走越远,脑海中被愤怒所充斥,其实一片空白。
秀秀看着掘突的背影,暗自出神,面上想要笑可眼中竟然滴下了泪珠,一滴一滴的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打在了地上。
“擦擦吧……”褒姒的声音从秀秀的耳边传了来,她抬起头就看见褒姒给自己递来了一张白布的帕子,她深吸了口气,满面委屈的表情,就像是饱受婆家欺凌的小媳妇见到了自己的母亲,眼泪再也无法抑制的如同决堤的洪流,褒姒朝前一步,轻轻的抱了抱面前的秀秀,在她的耳边问道,“大王是不是比我早知道此事?”
“什么?”秀秀抬眼问道。
“比我早知道你早已心属掘突?”褒姒说道,“我竟然只当掘突是一厢情愿,还以为你对他的百般拒绝只是因为你并不钟情于他,正在奇怪,你如今也是花样的年华,怎么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如今看来,是我太蠢钝了。”
秀秀看着褒姒,惊恐的跪在了地上,“秀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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