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周明安反应极快，飞快伸手捂住了木尘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

                  马蹄声到附近停了下来，似乎在原地徘徊，一个声音焦急道，“怎么回事，你们从湖那边绕过来，也没找到王爷吗？”

                  周明安听到这个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扬声道，“李为！”

                  李为忽然之间听到周明安的声音，喜出望外，连奔带跑冲了过来，见到周明安无恙，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昨夜奉命带人沿湖巡逻，忽遇狂风暴雨，只好找地方躲雨，待雨停后，有侍卫从湖边救起了贺文等人，方知周明安出了事。李为心急若焚，带人沿湖搜索了一夜，陆续救上数人，却直到此时才找到周明安。

                  李为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了地，见周明安两人狼狈不堪，又都受了伤，忙去寻了马车，让周明安乘坐。

                  周明安将木尘的胳膊接上，无视她的抗议，直接将她一起带回了驿站。随后他又亲自交待李为，好生看管木尘，吃穿用度不必克扣，但不准和她多话。

                  待回到屋内，贺文等人上来谢罪，当时在船上之时因中箭和溺水折损了四五名兄弟，其余人侥幸脱身，但都是狼狈不已。

                  周明安并未责怪，反而抚慰几句，又命贺文随着李为次日一早出去查探吴山和湖心岛的消息。

                  陈师爷奉周明安之命前往象山办事，回程中就听说周明安等人出来事，急忙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直奔周明安屋子。此时李为也在，陈师爷赶路赶得喘息不已，向周明安行了礼之后，就坐在下首，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同时听着李为向周明安禀告吴山之事。

                  原来那湖心岛的确是本县一名吴姓富商的私产，不过那富商两年前去了山东做生意，便将此处的产业托了一名本族的远方侄子照管。巧的是，那名侄子昨天夜里坐花船游湖，酒后与其他客人起了争执，被揍了一拳后失足落水，花船上数十人均是亲眼所见。如今县令已着人打捞尸首，吴家亲眷闹着要与花船老鸨和打架客人等打官司，闹得满城皆知。

                  正说着，贺文也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原来他和李为分头行事后，他准备去湖心岛上查看。谁知刚到湖边，就见岛上火光冲天而起，岸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衙差在岸边拦住所有渔船，不让靠近，以免被大火波及。天干物燥，火势又大，不一会儿整个岛就被烧成一片焦地。

                  贺文不信邪，等火灭之后，众人散去，他重金收买了船夫将他送到岛上。举目望去，所有花草树木和房屋全部被烧成了焦炭，其中烧得最厉害之处就是草堂的一角，贺文还隐隐闻到火油的味道，推断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不过此岛的主人不在本地，火灾也未引起人员伤亡，加之吴氏侄子生死未明，吴家更无暇追究起火之事，衙差直接以意外失火了结此案。

                  陈师爷听得如云里雾里，周明安便将木尘昨夜所见所闻说了一遍，三人惊愕不已，心下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些人连藩王也不放在眼里，而且做事如此狠绝，其幕后之人十有八九就是田中所说的那位大人物。可现在线索全断，大家明知江南即将有大事发生，却找不到半点头绪，不由得气闷。

                  周明安道，“你们大家都说说，眼下这事应当如何处理？”

                  贺文抢先道，“眼下我们仅有百十余人，自保有余，平乱却远远不足，王爷无权调动地方卫所兵力。以卑职之见，还是应当将此事告知地方长官，提醒他们早做准备。”

                  李为却摇头道，“如此不妥，还要从长计议。”

                  贺文并不服气，就要开口争辩，陈师爷忽然道，“若木尘道长所言非虚，这伙人早已清楚王爷的身份，可在湖上之时，仍是毫无犹豫，痛下杀手。你觉得他们背后的人，会是什么人？”

                  贺文惊愕道，“你是说，吴山背后之人就是那幕后主使？”

                  陈师爷点头，“极有可能，他们公然从王爷手里抢走林二，不过就是为了确认林二是否清楚那幕后主使的身份，一旦发现林二失去价值，毫不犹豫杀人灭口。如此看来，吴山等人是想极力掩盖这幕后之人的身份，不想让人察觉。”

                  李为道，“正是，一天之内，所有线索都断得干干净净，足以说明这群人能量非同小可，这江南之地的为政长官，说不定和那幕后主使就有干系，一个都信不过。”

                  周明安一直默默听着，忽地开口问陈师爷，“你此去象山之行，可有收获？”

                  陈师爷答道，“卑职持王爷的手札前去象山求见都指挥佥事李舒齐，可惜的是，李佥事三日前因事告假离开，卑职并未见到。不过……卑职有幸见了水师操演，发现其军纪严明、进退有度，实在是一支难得的精兵。”

                  见周明安仍在沉思，陈师爷建议道，“备倭都司乃是江南抗倭的主力，那李舒齐人品虽差，但以卑职亲眼所见，其领兵作战却是有口皆碑，前几年江南倭乱俱是由他带兵荡平，我们可否考虑与他联络？”

                  周明安点点头，吩咐李为，“你找找李舒齐现在何处，本王可能真的需要见他一面。”

                  事情商议得差不多，陈师爷等人准备告退。临走之时，贺文终于忍不住开头问道，“王，王爷，木尘道长真的是倭寇的奸细吗？”

                  李为瞪了他一眼，不许他再说，偏偏激起了贺文的逆反心理，脱口而出道，“木尘道长虽然油嘴滑舌，心气却正，卑职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她不像是与倭寇同流合污之人！”

                  周明安奇道，“喔？你与她不过见过几次，如何就能断定她不是坏人？”

                  贺文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证据来，只好结结巴巴道，“她和我部落的人很像，看着凶，但是性子豪爽，根本不屑做坏事……”说着，他自己也觉得心虚，声调也渐渐弱了下来，陈师爷和李为对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原来这贺文并非汉人，而是周明安在南疆平乱中，从某个部落里救下的瑶人，贺文的部落在争斗中全族覆没，幸得周明安施救才侥幸捡回一条命。贺文从此死心塌地跟在周明安身边，周明安也从不拿他当异族看待，反而悉心教导。

                  听到贺文的幼稚之言，周明安也不生气，只是说道，“她身上颇多嫌疑，还需一一查证，不到一切水落石出之日，谁也不能确定她是忠是奸。你与其凭感觉盲目相信一个人，不如多用用自己眼睛和脑子，自己把真相找出来。”贺文惭愧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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