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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疯魔


第九十二章  疯魔

冰凉的活池水入肤、入骨。

已是深夜,便是和衣而立,怕都要被深夜的冷风吹得有几分寒意。

可夜长流褪尽了衣裳,置身于冷水池中,仍旧感觉不到半点的冷意。

因为外界的冰冷,入不了他的心。

从静心居到独自在池中吹着冷风,夜长流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便没再停过。

他双目赤红,一双炯炯如雄狮王的眸子,不断在往外冒着火光,跟子夜的寒凉和池水的冰凉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就好像,是冰与火在相异又交融,而火的热烈,比冰要更甚几分。

脑海里像走马观花一样不断浮过太多太多的片段。

有夜家满门死尸遍地时的惨烈。

有跟桑榆曾经有过的甜蜜过往。

有桑榆一身白衣染血,立在他亲人族人的尸身前,大声嘲讽他蠢、让他滚的狠毒与绝情。

还有在静心居灵堂看到的夜氏族人牌位,它们一个个的,要么化作了真实的音容笑貌,回到了过往最活灵活现的模样,或向他招手,或向他嘘寒问暖,那般的灿烂亲昵,好像他们还在他的身边……

可一眨眼,只要他伸手想要触摸,这些一个个的幻想就会消散开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褪去了音容笑貌,全都化作了森森白骨。

他们隐于最幽暗之中,向他发着最凄厉的呼唤:“长流,我们死得好惨啊……

在利箭一箭箭刺穿我们的时候,在刀剑一下下砍下来的时候。

在我们死后还要被鞭尸曝晒的时候。

在我们的冤魂在地底迟迟得不到伸张、让我们根本无法安心轮回的时候……

我们真的好痛啊。

鲜血淋淋的痛啊!

要到何时,我们才能见到所有仇人的死尸……

长流……

长流……

我们都在等你为我们伸张正义、伸张冤屈啊……”

“长流!”

一声清泠的女声,将夜长流彻底从幻象拉回了现实。

他抬起一双猩红的眼,桑榆那一张夜色月光中被印衬得惨白的脸,就那样倏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桑榆的一张小嘴一张一合,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她抬手,似乎还想要触碰他。

可这一刻,夜长流仿佛如已一个个惨死的夜家人一般,置身了无间地狱。

他的周围都是地狱焰火,而桑榆,就是那一只被他掐在手掌心,任他玩弄的小白  兔。

夜长流的大手扼住了桑榆的脖颈,那一只冰凉的、粗粝的大手,分明透着深深的寒凉,却又好似有无尽的热火从这只大手中散发而出。

那愈发加重的力道,仿佛要勒得桑榆喘不过气来。

可更让桑榆觉得恐惧的,还是夜长流那一双恨恨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拆骨剥髓的眸子。

那般的恨意之深,仿佛分分钟要将她席卷干净。

“……放……放……”

桑榆很艰难地也吐不出一个字。

而夜长流周身的恐怖恨意,却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夜长流染着烈火的唇张启,吐出来的字却叫桑榆一个也听不懂。

从琼梦阁回到了夜长流的院落后,她的膝盖虽然伤着,可院中的活计一个也没能落下。

夜长流早已吩咐过,在他的未霄殿,他寝宫里的近身事务,都只能由她亲手操持。

她虽伤了,可不会有人来帮她完成她的活计。

活不会少,而她伤了身做得慢,回到未霄殿后,她几乎一个人陆陆续续忙到深夜,才将手中的活计做完。

刚躺上她的榻,闭上眼,还未入梦,便有侍卫前来,冷声命她来温泉池给夜长流陪侍,说那是夜长流的意思。

当时的她自然惊愕。

毕竟今日白天,夜府才隆重迎了未来的将军夫人入府。

她又直到收拾屋子几乎到了后半夜,都没有见夜长流回未霄殿。

她还以为,夜长流是在陪韩宛蓝……

毕竟韩宛蓝如今是以孤女的身份入府,刚来一个陌生环境难免不安张惶。

夜长流身为“对她种情”的未婚夫,前去安抚也属正常。

桑榆原本躺在榻上想着,夜长流会对韩宛蓝那样一个曾救他于水火、给他救赎、如今即将娶到身边的女子,有怎样的温柔爱意,是不是恨不得将一切好的都送到她的面前……

正在她心绪冰冷地怅然的时候,侍卫忽然前来,唤她去给夜长流陪侍……

这自然叫她始料未及。

毕竟她原以为,这个时候的夜长流,当是在陪韩宛蓝的……

可细想来,倒也不觉得太奇怪。

说到底,夜长流还没有和韩宛蓝正式成亲……

他若是真的动她,便是有玷于她……

可她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通房贱奴而已。

他有需要的时候,以她如今的处境,哪有资格拒绝呢?

所以虽然一整颗心一直都冰冰凉凉,在侍卫前来唤她的时候,她收拾了一番心绪,便跟着侍卫去了温泉池。

侍卫到了温泉池外,便停住了步子,示意她一人入内陪侍。

她虽心有踌躇,可还是依言入内。

她哪来的本事拒绝呢?既然无法抗拒,便也只能迎面而上……

她以为夜长流唤她来此,只是单纯地想泄火。

可此番,在这偌大的温泉池群里,她的步子每离夜长流近一分,所感觉到的沉沉压力便要重上一分。

这就好像,她所踏足的,不是有夜长流的温泉池,而是有夜长流的修罗场!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想。

就在她越靠近夜长流,也越发觉夜长流本人有些不对劲的时候。

她那时站在夜长流的数步远处,越走近,便越看清夜长流双目赤红、一身怒意,好似疯魔了一般,这般的他,置身于温泉水中,仿佛他待的不是池子,而是阎罗殿堂。

这般的夜长流自然不正常。

甚至当她走近的时候,唤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听闻习武之人在练功的时候,若是用功过猛或不当,会走火入魔,有成疯成魔的风险……

她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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