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番外
顺平三年,临华殿一处比较偏僻的宫殿中,正传来女子痛苦压抑的呜咽声。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焦急地在门外转来转去,时不时抬头看向禁闭的大门,又飞快抬头擦拭额间的汗水。
过了一阵,房门打开,一个小宫女走了出来,他赶忙迎了上去。
“春水,娘娘怎么样了?”
名唤春水的小宫女脸色难看,“不行,胎儿太小了,现在才七个月,根本就不到生产的时候。娘娘没力气了,我正要去给娘娘拿点吃食攒攒力气。”
小太监跺跺脚,“那怎么办?咱们劝劝娘娘吧——”
两人正小声商量着,屋内女子沙哑的声音传来:“春水——春水——”
春水赶紧一推小太监,“你快去膳房,记得小心点,别被人知道是给娘娘拿的,被发现了就说是你自己嘴馋。”
而后转身就朝屋内跑。
床榻上,正躺着一个汗津津的女子。她脸颊发白,嘴唇甚至都苍白无色。
“东宫……东宫那边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皇后还在发作中,今儿不一定能生下来,而且即便孩子顺利生下来了,也不一定就是男胎。”
她心疼地擦着女子脸上的汗水,忍着又忍,还是劝说道:“娘娘,你何必和皇后争这个?”
“不争?不争难道叫本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非嫡非长吗?如果没有机会就算了,上天偏要叫本宫和东宫那位的孩子就差了一两月。”
女子的神情激动起来,“这是上天在叫本宫争啊!我的孩子,即便他不能是嫡子,也一定要成为长子!”
“娘娘——”小太监毛躁的声音响起,“娘娘,东宫那边……东宫那边好像快生了,奴才看到好几个产婆进去,端了好几盆血水出来。”
“什么?”女子原本逐渐平静的神经瞬间紧绷,她用力抓紧春水的胳膊,尖尖的指甲甚至掐破了她的皮肉。
“春水,快帮本宫……快帮本宫!本宫的皇儿一定要成为长子!”
她囫囵吞下小太监端来的绿豆糕,可知道精疲力尽,也没能顺利生下孩子。
她的目光从窗外望出去,看到了东宫中灯火通明的烛火,来来往往的宫人,还有,陛下……
余光瞥见小太监手中用来剪脐带的剪刀,她的眼底逐渐燃烧起疯狂、偏执的色彩来。
“还有个办法,剪刀……用剪刀剪开本宫的肚子,将皇儿剖出来……春水,快!快啊!本宫要皇儿做陛下的第一个儿子!”
春水疯狂摇头,哭着哀求女子:“娘娘,不要啊!”
但女子已经疯癫了,她竟撑着最后一口力气,直接坐起来,一把夺过春水手中的剪刀,而后就朝着自己的肚子狠狠划开。
“啊!!!”女子濒死的哀嚎被堵在毛巾中,她死死抓着春水和小太监的手,“保皇儿……长子……他是陛下的长子……”
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子,小太监和春水哆嗦着手剖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小小一个,因为不足月,比平常的婴儿还要瘦弱,甚至连哭声都像猫儿一样。
女子吃力地看着婴儿,压下嘴里的鲜血,哼唱着幼时听母亲哼唱过的江南小调:
“江楼上独凭澜……
听钟鼓声传……”
女子活活痛死了。
因为女子的行为是不被陛下认可的,所以他们不敢去找太医,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痛死在床上。
春水抱着孩子,哭得浑身颤抖。
“娘娘,你糊涂啊……小殿下就算成了长子又如何,没有母族的帮衬,他这长子的位置反倒会害了他!”
之前一直显得稚嫩而慌乱的小太监,此时却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他伸手抱过孩子,亲昵地逗弄着呜呜丫丫哼唧着的小婴儿。
“小殿下不会没有母族帮衬的,娘娘来自江南,和江南首富徐鸿宝一样姓徐。”
他的眼中划过势在必得的凶光,“不管有没有关系,他们都只能是娘娘的远房亲戚!”
他低头看着婴儿,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慈祥。
“噢……噢……小殿下,咱家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要乖乖听娘娘的话噢,知不知道……”
——
——
——
地上铺了一层银白的雪花,
鹅毛般的大学漫天飞舞,像烟一样轻,像柳絮一样柔,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往下飘洒。
空旷的地上,正有一身着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站在雪地中。
“殿下,雪越发大了,您还是快些进屋吧,仔细身上都被淋湿了。”
小厮担忧的声音影影绰绰传来,男子没有转头,语气飘忽而茫然。
“无事,我就是想淋淋雪。还有,我都已经被贬为庶人了,你就不要再叫我殿下了。”
顿了顿,男子又问道:“京中,传来了什么消息?”
小厮有些兴奋地叽叽喳喳道:“昭元皇后诞下龙嗣,陛下大喜,特意免了今年农家的赋税呢。
“奴才觉得昭元皇后可真是个大贵人,之前开办女子学堂,让奴才的妹妹也可以进学。
“今年,奴才的妹妹还要去参加县里的女官考核呢,她要是能考上,咱家里也算是出了一个大老爷了!嘿嘿嘿!”
男子也不由露出一个笑,是啊,她一直都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子,只是他曾经不懂得珍惜她罢了……
男子回头,赫然是曾经的大雍四皇子,沈听肆。
当初,沈听肆因为刘贵妃下毒谋害顺平帝一事而被打入天牢,一直到沈淮璋打回京都才从牢中被放出来。
但不管刘贵妃谋害天子一事是真是假,这件事都只能被默认为真的。
因为他已经完全没了和沈淮璋抗衡的能力。
即便沈淮璋想放过他,支持沈淮璋的大臣们也不会放过他。
甚至支持他的那些大臣也不会放过他。
他们会孜孜不倦地想着“谋反”之事,想要利用他获得从龙之功。
只要他还活着,大雍就不会安宁。
于是“四皇子”死了,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独自生活在边陲小镇的失意人罢了。
雪花纷飞,纷纷扬扬落满他的肩头。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思绪不由跟着雪花飞回经年。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冬。
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姜绪风,你现在是否也在赏雪?如果是的话,那我算是与你共白头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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