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拖后腿
谢承德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夫人刘氏，瞪大眼发怒道：“你是在发什么疯！”
刘氏笑一声，眼底满是讽刺，对着眼前人道：“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
谢承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直定定盯着刘氏。
刘氏在他眼中，一向是一个唯夫是从的后宅妇人，为何今日她竟是敢反驳自己，甚至下意识朝着他露出这般愤怒又不屈服的一面？
谢承德扬起手，眼看着就要朝着她打去。
谢修之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当即上前将他拦住，恭敬道：“老爷慎行。”
谢承德顿时气得脸色涨红，不敢对着谢修之发怒，但是却对着刘氏呵斥道：“你一个后宅妇人，懂什么事情，我现在都是为了他好，若是他不孝的事情传出去，外人又该怎么说？”
“再说，哪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身边没几个合适的家族子弟辅佐他行事，唯独谢修之根本不愿提携家中的子弟，若是日后有点什么，谁来替他办事？”
谢修之闻言，倒是淡淡补充道：“父亲倒是不必想这么远，若是我出事，谢家也跑不了。这些年谢家仗着我，已是得了不少好处，这还是在我的警告下，家中沾亲带故那些人才收敛几分，若是真的不加约束，那我定然第一个将那些人哪儿来的，送回哪里去。”
谢承德大怒，死死盯着眼前人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父亲真的不知道？”
谢容与嗤笑一声，眼神淡淡，周身气息冷肃道：“你不必再和我说这些话，也不必再弯弯绕绕。我直说，您若是还执着于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我从未徇私，自然不可能在你身上破例。”
“自从你宠妾灭妻，母亲又将我舍弃那一日，我就知道我此生亲缘淡薄，从此再未对你生出任何期待。”
刘氏心底一震，自然是知晓谢修之自然也未曾对着自己生出期待，因着原先那件事对着自己生出了怨恨。
说到底，她和谢承德一般，都是谢修之不愿再面对的“亲人。”
她心下生出几分黯然，沉默地立在一侧不语。
“今日之事我会查清，不知父亲今日又是因为什么人生出这般心思，我绝不会轻易放过。”
谢修之语气淡淡，对着眼前人道：“父亲难不成真的不知道，这京城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谢家？想要借着你让我背上徇私罪名的人可比想要见着我一直稳坐高位的人更多，你不过是装傻罢了。”
“以你的能力，如何能高升？”
谢修之说着，微微叹口气，朝着谢承德看去。
谢承德这才发觉，自己的儿子竟是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身上是久居高位的冷然，甚至比他的父亲更胜一筹。
谢修之是天生的权臣，手段了得，天资聪颖，亲缘淡薄。当今太后和皇上愿意也敢重用他，其中自然也有这一点。
谢承德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在谢修之冷然的目光中骤然泄气，目送着谢修之离开，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砰——”
一声巨响，屋内伺候的下人们顿时浑身一冷，敛眉当做自己未曾看见般静静立在原地。
谢承德不悦，心底的怒意和憋屈到达了极点，却还是对着眼前人冷声道：“你算是什么？竟是敢这么对我说话！”
刘氏看着男人的怒意转向自己，顿时心底生出几分嘲讽。
这些嘲讽是对着自己，也是对着谢承德。
她忍不住笑自己前半辈子识人不清，为这么一个男人斗得一无所有，小儿子去世，大儿子与他离心，到了最后，身边竟是只留下个自小伺候在她身边的嬷嬷。
这般想想，她这半辈子又算什么？
谢承德宠妾灭妻，她和他后院的姨娘们斗，和他斗，到最后却仍是孤零零一人，眼前男人也只将自己视作一个无知妇人。
刘氏忽地说不出旁的话，只定定看着谢承德，看得他心中发毛，下意识后退一步冷漠道：“你还想说些什么？你原来对谢修之做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倒是装好人，来拦我。”
刘氏叹口气，忽地生出几分难言的心绪。
谢承德也可悲到了极点。
他天赋平平，这辈子都难以高升一步，结果却生出一个天资聪颖的儿子，眼睁睁看着孩子平步青云，却并未伸手拉他一把。
甚至他只能借着温香软玉麻痹自己心底的情绪，即便是怒到了极致，也不敢真的对着谢修之下手，反倒是在他离开之后拿一向性子温和好得罪的自己泄气。
可悲可怜。
“我从未想过现在又来做好人，只想着到底能不能再为他做些什么。”
刘氏对着眼前人道：“谢承德，你这一辈子真是可怜，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唯一能让你感到欢喜的，便是见着后宅的妇人为你相争，以此为乐，证明你的高高在上。”
“可是出了谢家，谁又将你当做人物？”
刘氏嗤笑一声，对着他道：“三言两语就被挑拨得找不着北，你倒是有意思，蠢货一个。”
刘氏再不遮掩自己眼底的嘲讽，对着谢承德道：“你若再看不清，那我即便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再拖累他。”
谢承德心生寒意，下意识又后退一步，已经和刘氏拉出一段距离，但是还是被她眼中的冷色看得心底满是寒意，甚至生出一个念头——
若是自己再想扒着谢修之不放，那刘氏怕是真的会将自己杀死，即便她只是一个后宅妇人，是一个连见到丫鬟杀鸡都会手抖的女人，此刻她也显露出几分原先他从未见过的冷戾，眼神锋利如刀。
谢承德下意识便反驳道：“拖累？我可是他父亲！”
“那你可曾为他开蒙，在他离开金陵前可曾抱过他一次？”
谢承德答不上话。
因为谢修之离开金陵前，他一门心思扑在小妾和小妾所生的孩子上，完全冷落了刘氏，连带着冷落她生下的孩子。
即便谢修之是自己的嫡长子，他也只在他出生那一次抱过他。
谢承德还是不甘心，却忽地对上刘氏眼底的冷色，于是冷嗤一声，拂不开脸，只冷冷丢下一句，“无知妇人！”
刘氏目送着谢承德离开，眼神晦暗难明。
她自然知道这次谢修之为什么将自己和谢承德接来京城。
他对苏瑶瑶是真心的。刘氏想起这件事便觉得不敢置信，一开始只以为谢修之将苏瑶瑶当作一个喜欢的玩物，于是也从未生出别的心思，只是对着苏瑶瑶坏了自己的事情而不悦。
可谢修之这般冷情的人真的动了心，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像是变了个人。
罢了。
刘氏叹口气，下意识朝着不远处看去，心底生出些难言的惆怅。
他这般性子，若不是苏瑶瑶，哪怕是这一生都孤苦，至少他现在也有了个知心人，是谁已经无所谓。
刘氏看淡了，再生不出旁的心思，想起苏瑶瑶也只是感叹，想看一眼自己从未见过的孙子孙女，但是想着谢修之怕是会因此不悦，于是也就不再想。
世间种种，爱生怨，怨生怅，到头来到底是一场空。
刘氏忽地对着身侧的丫鬟问道：“婚期到底是哪一日？”
丫鬟一怔，回答完，刘氏起身朝着院里回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
刚才的事情虽让人心底不舒服，但是谢修之倒是早就看淡了谢承德的为人，于是也就懒得计较，只是对着背后之人生出几分忌惮。
是谁竟是想借着谢承德的手给自己找不痛快？
又叮嘱几句，谢修之又开始忙起来。
等着用完晚膳又接着忙了许久，青玉姗姗来迟，对着谢修之道：“主子，夫人说了，明日就见您，就在上次的茶楼见，不知您……”
“嗯，没问题。”
谢修之应一声，唇角不自知地上扬，心底的疲乏竟是在这一刻渐渐消失。
明日就能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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