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这个游戏有点累了
宋淇泽刚谈完一宗生意,从高尔夫球场出来后就给施梓禾打了一通电话,不过打了好几个也一直没有见她接听,本来晚上想要过去和她一起吃饭,于是只能先回家。
上个星期两人从青州施梓禾的老家那边回来,施梓禾就开始忙工作,想一想两人也快有一星期没有联系。
打了很久的电话才被接听,接听之后就会说现在有事,干巴巴的聊了几句然后就无疾而终的挂了电话。宋淇泽也知道施梓禾的行程,不过是录音棚,公司还有家三点一线的跑,但似乎就是满满的行程,腾不出一点空隙来。
不过宋淇泽这几天倒是因为一些其他的事,分了几份心,没怎么在意施梓禾这边的用意。
宁槿芙这次回国,就是有结婚的用意。所以宋母自然很积极的在促进两人进展的事情。而且开年后宋淇泽公司这边也出了很多情况,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之前的宋淇泽对于这段利益联姻是无所谓的态度。父亲宋思河自小对宋淇泽一直是放手让他自己去探索尝试的态度,所以宋淇泽全是一直听着母亲顾瑶的安排长大。
母亲说宋牧然不能信任,他就很少再和宋牧然亲近;母亲说金融好,他就放下了喜欢的生物学攻读商学;母亲说他必须拿到宋氏企业的继承权,所以他现在用心去争得;母亲对他说,和宁槿芙的婚必须结,曾经的宋淇泽也并没有很抗拒听由安排,但是现在,宋淇泽却毅然决然的决定违背母亲的这个意愿。
曾经这段缘分就在自己手边,可是自己没有把握住任由她离去,现在,千回百转阿禾又回到了自己身旁,所以宋淇泽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手。
周六的时候Anastasia带施梓禾去了一个饭局,说是谈工作上的事,正好施梓禾过去坐个人场。
施梓禾本来就是应邀而来,没什么熟人,她只好在座位上看着桌边几个人谈论。施梓禾也记不清来过多少次这类场合,每个人说着话,带着笑,不看重真心假意。也许这种被称之为应酬的酒桌聚会的目的就不是来谈心交友的。
毕竟搭建人脉不等于交友。
施梓禾扒拉了几口菜,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酒桌。在走廊里,她听到旁边的包间声音挺大,从掩着的门里看到一堆人喝得醉倒在桌上。门从里面被拉开,施梓禾无意间的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了熟人。
“阿禾。”宋淇泽笑着搭上施梓禾的肩膀。
不明白酒店出于什么原因,这一段的走廊设计的尤其得窄,宋淇泽不得不侧过身,左手的力量全压在了施梓禾的肩上。
“阿禾。”宋淇泽重复了一声,加重了空气中涌出的浓烈酒味。
施梓禾靠在墙上,平静地看着眼前喝得烂醉的人。房间里一群酒鬼在喧哗吵闹,房间外的走廊静谧得不真实。她等着对方要说的话,却再也没听见声音,好像醉得睡过去了。
在青州市老家的那个晚上,施梓禾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到底想走什么样的路。然后就在前几天,她心里有了决定。
施梓禾把宋淇泽靠着墙壁扶好,回去和Anastasia那帮人打招呼。到房间的时候看到刘娅黎嗨的正对着酒杯唱着歌,施梓禾笑着问Anastasia怎么回事,Anastasia回了句没事,施梓禾就没有再问,然后和桌上的人告别了。
出来后看见宋淇泽用手捂着头,一脸酒喝多了的难受。施梓禾把宋淇泽的一边胳膊搭在肩上,架着他进了电梯。在电梯里拨了乐晨的电话,本想叫乐晨给带回去,施梓禾低头看了看靠在她肩上的人,改口要了宋淇泽的别墅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相爱的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也许是因为,爱比伤害更伤人。
大雨落下。
“不用了,我送他回去就好了。”施梓禾看了眼车窗外的雨,然后对电话那端的乐晨说道:“恩,再见。”
车后座上的人扯开嘴:“阿禾,你这叫拐卖。”
被调侃的人没什么反应,然后施梓禾把车子停在路边一处有雨棚的车站,扯了两张纸给宋淇泽,说到:“要下车吗,吐了胃里会舒服一些。”
宋淇泽看了她一眼,接过纸巾下了车。施梓禾关了车里的小灯,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她看的到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人群却看不到坐在黑暗里的他。
宋淇泽上车时咳嗽了声,像是嗓子里卡了什么东西,他问道:“怎么关灯了?”
施梓禾打开了音乐,没有开灯。两人就在车里坐着,没有说话。
“……Givemeawhisper,andgivemeasigh.”
宋淇泽笑着跟着轻唱了两句,转头看着黑暗中施梓禾的侧脸。
“车子不走吗?”
施梓禾看了看外面的雨,然后发动了车子。一直在雨里驶了十多分钟,车子停在一处中式住宅前。
宋淇泽看施梓禾坐着没有拔下钥匙,似乎不准备下车的意思,笑了笑说道:“你要是现在走人,是不是太假了?”施梓禾低头笑着拔了钥匙。
施梓禾走在宋淇泽后面,看着住宅里没人,像是个不常住的地方。宋淇泽在冲澡,施梓禾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挑了几个都是无聊的频道,于是就又关了。
宋淇泽出来坐到施梓禾身边,手撑在额头上,一脸不耐烦。
“怎么了?”施梓禾扭头问他。
“你明天又要走了。”宋淇泽说道。
施梓禾抬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把头低下了。宋淇泽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后来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施梓禾看了眼手机时间,说道:“你早点休息,我还回去看些东西。”说着起身要走。
倏而被抱住,宋淇泽坐在沙发上,抱住站着的施梓禾,头靠在她的腰上。
施梓禾还是留了下来。这几天应酬比较多,写歌也到了瓶颈期,一直没有感觉,神经也一直紧绷着,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疲惫。
她擦着头发坐到客厅,放着电影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影放到中间部分的时候,她靠在沙发旁睡着了。宋淇泽看了眼身边睡着的人,去卧室里拿了条毯子给他搭上。
宋淇泽一直看着电影,他摸出烟点上的时候,电影里的女人也在抽着烟。电影的最后,艳丽不再的女人走在曾经的街道,看着曾经的人。
电影放完,宋淇泽看着身边睡着的人,手放在施梓禾的脸上,拇指来来回回地蹭着她的眉骨和鼻梁。
宋淇泽在安静的房间坐了很久,困意上来的时候他顺势躺在施梓禾的旁边睡下。施梓禾半夜起来的时候去厕所,出厕所门的时候看到散落在浴缸边的女式内衣,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走到客厅,施梓禾看到宋淇泽躺在沙发上,身体缩在一起。她绕过茶几的时候,看了眼地上的烟灰和几个烟头,施梓禾弯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打火机和烟盒,放在茶几上。
她坐在宋淇泽旁边,低头看着他,叹息了一下。施梓禾把头埋在自己胳膊里,闭着眼。她不是明天走,其实是今天就要回去。
施梓禾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路过玄关的时候她看到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施梓禾停下来看了看,都是些印象派和现代派混在一起的东西,模糊的颜色里有很抽象的图形。她看不懂的画,也不懂那个人心里在想什么,更不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人有他自己自的野心,有他自己的商业宏图,那他对自己到底又是当做什么看待。
人有两种欲望,一种是对良知、关心、支持、希望这些美好感情的渴望,另一种是对仇恨、不安、敏感、放纵这些私密感情的渴望。
施梓禾放下水杯,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人,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留在桌子上,然后换上鞋离开了。说到底,自己还是没有留下。
风不止,雨下了一天。
宋淇泽醒的时候,看了眼茶几上的烟盒与打火机,和空无一人的沙发,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本来要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什么事?”宋淇泽接了电话,几百年都不管他的宋老板这么好心情一早来电话。
哦,是宁槿芙生日。
“今天中午吗?我有空就过去。”
中午出门到父亲宋思河说的地方,看到很多公司的人,摆明了给未来儿媳大摆宴席的样子。
宋淇泽和周围人应酬着,然后听到有人喊他。
“阿淇!”听到这个声音,宋淇泽做痛苦状地笑着转过身,张开手臂拥抱了对方。
“生日快乐Jennifer。”看着她娇嗔的样子,宋淇泽一下子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宁槿芙,到宁先生家里和宁槿芙这些同辈的人一起喝酒疯玩的时候。
那会他自己二十多岁岁,她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宁槿芙艺高人胆大,喝了烈酒还跑到她父亲的书房里里,吐了满书桌,结果被宁先生罚站了。
宋淇泽在花园里找到她,宁槿芙就直挺挺地站着。宋淇泽看了一会也站在旁边,大雨打湿头发,她就看着他笑。
他们就在雨天里站了一晚。
“这次回来玩的怎么样?”宋淇泽问了宁槿芙一些这几年她在国外的事情,宁槿芙说了很多在澳洲学习的趣事。宋淇泽也感觉的出来她这几年的变化,总是会要变化的。
“怎么,还没个喜欢的人?”
订婚之后,宁槿芙和宋淇泽算是心照不宣的保持着各玩各的状态。宋淇泽知道宁槿芙有喜欢的人,宁槿芙也知道宋淇泽这几年身边有别的女人。
宁槿芙把两种酒倒在一起,顺道打趣他说道。宋淇泽笑了笑,然后道:“有啊,不过还是在等你这个正宫。”
宁槿芙啧啧啧了好久,拿起手里的酒瓶对着宋淇泽说道:“等你长出胸部我再考虑考虑,哈哈。”
宋淇泽听了撇嘴,你爱女人我也爱女人,真有缘。
“哎哎哎,你真有喜欢的人了?不是玩玩?是谁啊?”宁槿芙抱着酒瓶死缠烂打的问道。宋淇泽接过几种混在一起的酒,放在手边,开口说道:“有时间了介绍你认识啊。”
宁槿芙正想说什么,被顾瑶叫走。宋淇泽站起来活动了下,走到窗户边看向外面。最近他很喜欢站在有窗子的地方,好像看远处的风景是挺不错的。
喜欢的人。喜欢吗?
宋淇泽笑了笑,喝了口酒,比几年前的烈酒还要烈。来之前他一直想,宁槿芙要怎么面对她的性取向在自己父母前的问题,现在看她和自己母亲以及其他人谈天说其乐融融的样子,宋淇泽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所以说,是真的要和那个人走下去?”
宋淇泽没答话。他从宁槿芙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可他不想看到。
手机里存着施梓禾刚发来的短信,【接了一部电影配乐制作,最近不会回章州市。】
宋淇泽摸出手机回了电话,刚打通又按了挂机。他突然觉得房间里的酒味太重,到洗手间把胃里的酒吐了大半,洗了把脸,靠在洗手池边,没一会瓷砖冰凉的感觉就上来了。
也许吧,想要和那个人走下去么?是啊,他才不会说自己连以后的生活都计划好了。
有人推开了门,喝多了来厕所吐的,是宁槿芙。她醉得不省人事,也没注意旁边的宋淇泽,就趴在洗手池闷头吐。
修长的腿走近了几步,宋淇泽揽过宁槿芙的腰,下巴压在她的肩上。宁槿芙直接吻上他的唇,白皙的手抓着他的衬衫,宋淇泽猛的放开怀里的人,站起来对镜子昂了昂下巴,看见脖子上的红。
出了门看见宋思河正和几个叔父在一起说笑,宋淇泽向父亲点头招呼,宋思河叫住了他,说道:“刚才有人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应该有事要说。”
之前手机就扔在桌子上,宋淇泽接过电话看了眼,不到十分钟四个电话,全是施梓禾。
给父亲道了别,宋淇泽边进电梯边打手机。电梯门开的时候,他挂了电话,从停车场里开出车。
到飞机场的时候,宋淇泽没有下车,他一直坐在车里抽烟。最短也要一个半小时的航班,宋淇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跑到机场来。
明明关系好好的,突然就冷淡,给她的房子也不住了,钥匙都还给了他,主动联络的结果就是她更加明显的躲避,现在宋淇泽完全不知道施梓禾在想什么。
乐晨发过来的消息,说施梓禾是中午十一点飞台州市的航班。宋淇泽远远看到走近机场的那个人,他闪了下车灯,那个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她没拿行李。
宋淇泽下车走到施梓禾跟前。
“你不用这样。”宋淇泽看着她,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施梓禾却没看他,嘴抿成一条线,闷了好长时间,然后说了一句:“我还要去台州市工作。”
“阿禾你能不能别这样。”宋淇泽吐了口气,开口说道:“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就在一起。明明在青州市那天,一切都那么好,为什么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施梓禾一直望着别处,装作没听到宋淇泽的话。宋淇泽气不过她,直接拉着施梓禾坐上了车,然后发动了车子。
车停在宋淇泽别墅门口的时候,施梓禾没说什么下了车。
进了房间,宋淇泽从后面抱着施梓禾,手臂环着腰侧。两个人都没说话。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或者我做错什么了。但真的没关系,还有明年,还有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了解,慢慢磨合。”
宋淇泽看着眼前的人,说了很多很多他平时很少说的的话。
施梓禾一直看着地板,听到外面下的雨声。她看着宋淇泽脖子上的吻痕印,然后淡淡的笑了起来。施梓禾靠着身后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随后有一天宋淇泽要去高尔夫球场谈一个生意,施梓禾当时正在看着杂志,手机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上面还停留在短信界面。
【今天晚回,你早点休息。--宋淇泽】
施梓禾叫了外卖,一桌子七八个菜。灯光下的菜色还维持着光亮,不过已经很凉了。
日历,三月十二日。
她把菜放进冰箱,一盘一盘地。关上冰箱门的时候,声音很轻。
施梓禾想,宋淇泽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不介意酒吧里的嘈杂音乐,在家里却听不得半点噪音。
不过再怎么奇怪,自己也习惯这样了。
回到房间里,施梓禾拾起地上的纸团,打开看是没有写好的计划书。这几天看宋淇泽一直闷在房间里,原来是在写这个。看了一会儿施梓禾放下书,揉了揉眼睛,刻板乏味的构图,不知道宋淇泽怎么看得那么有兴致。
施梓禾从架子里抽了张CD,放进机子里。躺在椅子上,手指轻敲在桌子,眼睛望着外面,参天大树,枝叶茂密。施梓禾在想,这才春天多久了,叶子可长得这么快。
冷风吹进来施梓禾被惊醒,这才发现窗子没关。她走到窗子边站着,寒风凛冽打在她脸上。施梓禾关了窗子,躺在床上看书,是宋淇泽上个月买的,关于电影构图。
宋淇泽到家后放下钥匙,推开门看到施梓禾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书。宋淇泽坐到床边,把书合上,放到床头柜。
床上的人被惊动醒了过来。
“你回来了。”
施梓禾晃了晃头,清醒了些然后说道:“菜我放冰箱了。”
“我吃过了。”
“恩。”施梓禾默默点了点头:“这几天很忙?”
“恩。”
“恩,那早点睡吧。”
施梓禾脱了外衣,展平床单上的褶皱。宋淇泽搂着她,带着一身的雨水寒气沾到施梓禾的身上,施梓禾穿着单衫,就那样低着头坐着。
“阿禾,生日快乐。”
“谢谢。”
三月十二,施梓禾生日。
一个人和一个人以什么样的关系存在?
友人,情人,亲人。
陌生人。
施梓禾起床的时候,宋淇泽靠在床头抽烟,印象中宋淇泽很少抽烟,基本上是不抽的。
宋淇泽看施梓禾醒了过来,吐了口烟,凑过来在施梓禾的脸上啄了一下。
“早上好。”
施梓禾恩了声,手伸出被子,在床头柜摸手机。
“九点十五。”宋淇泽看了眼手表。
于是施梓禾就缩回了手,卧回到被子里。头蒙在被子里,脚趾露在外面。
“我下午去台州市。”
“恩。”
“随你吧。”宋淇泽摁灭了烟头。
“冰箱的菜热过了,在桌子上。”宋淇泽下床拿过手机,然后出房间打电话。
施梓禾躺在床上,把自己揉在被子里。手放在旁边的被子里,有尚存的余温。
是会留恋的温度。
躺了一会儿施梓禾感觉到饿了,她起来披着衣服吃饭,扒了几口睡回床上。宋淇泽打完电话,躺到床上看杂志。
施梓禾就躺在宋淇泽旁边,宋淇泽摸着她的头发。
“暗下的天空,留着的照片。”
施梓禾脑海中想出了一段歌词。把想法写在音乐里,是施梓禾惯用的表达方式。对音乐消耗的时间,也是掀开伤口一探究竟之后再缝上伤口的折磨。
其实这么说不完全对。
曾经,对自己是一种折磨。
在后来越来越能把握住听者的感情习惯时,音乐不再是自我消耗,而成了习惯。
习惯写的调,习惯用的词,习惯翻来覆去回忆伤口却不再动容。
施梓禾把头埋在支起的胳膊里,看着手机黑了的屏幕上照映出的自己。
不想居无定所了。
想有一处别致温暖的住所,想有一个安定陪伴的人。
非常,非常,想。
这游戏玩得他太累了。
尽管,过程饱含深情。
雨下得很大,灯光染金了淋湿的路面。
施梓禾留下了纸条,想了想扔进了垃圾桶。带着收拾好了的几张CD和几本书,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撑着伞出了房间。
院子里的树,叶子全落了。关上铁门,声音在夜晚落得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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