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反咬
那双浅色琉璃眼瞳,自来都是黑白分明,纯澈又干净,即便是在杀人的时候。
楼逆瞧着里面映出的自己,他愣了下,继而似是而非的问道,“师父,不想弟子能走的更远么?”
凤酌摇头,她眨了下眼,认真的道,“只要是你所想的,为师都不会反对,你若能成圣人,那只能说是宿命使然,但——”
“我不会进宫!”
这便是凤酌的回答,她会为他似锦前程而欣喜,也会力所能及的去帮衬,然,她绝不会违背自个心意。
她从来都觉得,无论世事如何沧桑,当初心不改。
历经两辈子,这点性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未曾改变,旁人道她一向活的肆意,却是不知她有着自己的底线。
哪知楼逆轻笑着半搂她道,“师父脾性直接,哪里适合皇宫,且弟子也不愿师父受那等委屈,是以,弟子没那念头。”
他与凤酌并股挨坐床沿,微薄的烛光透过层层纱幔,再照进来之时,已经氤氲不真切。
凤酌盯着自己的绣鞋尖,抿了抿唇,低垂的眼睑,长翘的睫毛投落下的暗影缤纷,就将她瓷白的脸映的越发精致,“眼下放弃,很是可惜呢。”
楼逆转了转身,伸手抓着她放在膝上的手,暗地里揉了揉,挑着眼梢道,“无甚可惜,若想要那个位置,还不有个皇后拦着,不到万不得已,弟子不想与皇后对上,太孤注一掷,弟子可舍不得累及师父。”
眼见凤酌看着他,他翘了翘嘴角,又道,“弟子与那盘刹与虎谋皮,不过是防着罢了,且也是权宜之计,盘刹若一心一统部落,至少好几年内,他是没有心思进犯大夏,这二来,还可让皇后有所顾忌,省的她为了给十一肃清障碍,对弟子下手。”
“那若盘刹一统蛮夷部落,日后兵强马壮,岂不是养虎为患?”凤酌皱眉道。
楼逆嗤笑了声,对凤酌竟会开始考虑这些,显然心头很是温软,“这等事,师父都不必担心,弟子可没跟盘刹承诺,只助他一人,况整个边漠部落何其多,戎吴虽强大,可也不是唯一的。”
话到此处,凤酌总算晓得楼逆在打着什么心思,无非是让边漠部落自个乱起来,狗咬狗罢了。
“师父,”楼逆又唤了声,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磁性的沙哑,犹如陈酿果酒,嗅之则醉,他目光灼灼,带着缠绵的热烈,仿佛视野之处竟是霹雳巴拉的火星,能将整个人都烧起来,“弟子曾孑然一身,眼下也唯有师父一人而已……”
他说的从容,可那话却十分动容,缱绻轻叹,他唇落在凤酌眼睑上,后缓缓下落到鼻尖,再至唇角,又辗转摩挲到唇尖,只以唇缓缓磨蹭她的。
极尽的温柔,满心的宠溺,叫凤酌根本生不出任何抗拒,反而对这样的被捧在手心的小心翼翼呵护,让她觉得很是慵懒舒服,像是躺在云端,全身上下都被暖人的柔光给包裹住,最是放松。
她微闭的眼眸,也就没看到楼逆上挑的眼梢间流泻而出的笑意。
以至于当凤酌躺在床榻上,看着顶上菱纹细格的纱帐,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在她脖颈间,还有个脑袋在拱,身上传来阵阵的酥麻,让她四肢发软,微凉的胸口,提醒她迅速清醒过来。
手微抬,抵着厚颜无耻的徒弟额头,叫他再碰触不到自个,凤酌这才眸色冷厉地看着他道,“下去!”
然而,此刻她衣衫半松,虽还未解下,可连肚兜金线都显露了出来,细细的挂在脖子上,横过他起先宠过的脖颈处,眼下还有红痕未消,说是冷厉的神色,可飞红的眼梢,琉璃瞳中明媚的水光,盈盈如碧玉,还有嫣红似艳的粉嫩娇唇,哪里还有半点威慑之力。
晦暗的床榻间,楼逆的眸色又深邃了几分,他双手撑在凤酌身子两侧,抽离一分,这才哑着声音道,“弟子孟浪了,师父莫恼,弟子只是想与师父暖褥,并无他想。”
分明他的眼神还流连在她的松散的胸襟,却睁眼说瞎话的并无他想。
凤酌抬脚就想踹人下床。
哪知,楼逆早有准备,膝一抬,就将她幼细的腿和小巧的脚给死死夹住,人往侧边一躺,手横过她腰身,蹭了蹭她铺泻开来的青丝,呢喃道,“师父安置吧。”
却是厚着脸皮要同宿一榻。
凤酌瞪着他,奈不住楼逆的没脸没皮,他径直闭上眼,尔后还呼吸放缓,一副飞快入睡了的架势。
凤酌瞪的眼酸,也没能顺利将人赶下去,此时时辰已晚,两人还出了趟城,也是困乏的厉害,不多时,就那么眨了几下眼,不自觉合上了。
第二日她睁眼,后知后觉要与徒弟分说清算,然楼逆不知何时清醒的,这会早与御从远和许拜等人商议军情去了。
她找不到人,暗自羞恼了阵,遂找出昨个没解完的原石继续解。
此后几日,蛮夷像是孤掷一注,又像是疯狗一般对绥阳发起进攻,楼逆好几天都没回府,与御从远等人一宿一宿的商议。
自晓得楼逆与盘刹勾结在了一起,凤酌倒是没多担心楼逆的安危,她在从前大皇子住的那个宅子里呆的无趣,便换了行军打仗的铠甲,摸去两军交战的地儿看热闹。
这日,她正瞧着御从远的朱雀营大军与一众蛮夷打的厉害,朱雀营这般是军阵整齐,进退有度,蛮夷那边则是骑兵厉害,一冲一撞,像是一矛一盾,声势浩大的很,一时半会间还分不出胜负。
她正看的津津有味,对御从远的本事倒也是真的钦佩,当然,还是比不上徒弟就是了。
楼逆擅用奇兵,也擅以少对多,和御从远这样的中规中矩,形成鲜明对比,就是御从远都自叹不如。
同样一身铠甲的玄十五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她面有急色,“县主,不好了,盘刹那厮背信弃义,殿下被困住了。”
凤酌一惊,“细细道来。”
玄十五添了下干涸的唇,眸色狠厉,“今个,殿下带了一千人马埋伏蛮夷后方,留御从远正面对敌,按着计划盘刹该诱敌深处,引着御从远追击,若是往常御从远并不会上当,可盘刹后方还有殿下在,表面上殿下与御从远计划好,趁机杀掉盘刹,御从远就必定会孤军深处,然后盘刹早隐藏好的主力大军杀个回马枪,殿下自然与御从远陷入绝境,此计是为交好御从远,殿下言没有什么比浴血奋战而来的生死之情更快。”
凤酌眼中暗芒连闪,这样的算计还真是楼逆的作派。
玄十五愤恨不已,“岂知那厮贪心不足,竟生了二心,妄图困住殿下,拿殿下为质,从大夏要的是的食物!”
“与虎谋皮,便是如此。”凤酌冷然道。
她想了想又问,“蛮夷主力在哪边?围困的又有多少人马?”
玄十五道来,“盘刹不敢大力调动主力,恐御从远察觉,故而主力未动,围困殿下的有八百人马,盖因殿下被盘刹引进了一葫芦形关隘,唯一的天堑口则被拿八百人马团团围住,殿下出不来。”
凤酌起身,脱了身上笨重的铠甲,摸了摸腰身上的雌剑羽长,淡淡的问,“眼下盘刹在何处?”
玄十五不明凤酌想干什么,“此人狡诈,也担心殿下玉石俱焚,故而不敢轻易现身,与众戎吴将士,隐在大军主力后方数里处,还找了个替身在大军中,约莫也是个怕死的。”
凤酌最后看了眼正在交战的两军,吩咐道,“将止戈的亲卫拨过来,随我去先杀了盘刹,不管用什么法子,让御从远务必拖住蛮夷大军。”
玄十五也晓得,若是这边休战,那楼逆那边定然就危矣,遂脆声应下,临走之际,面有忧色,“县主,小心。”
凤酌点头,当下先行回城,与楼逆自京城带来的一行三十人的亲卫汇合,这三十人中,就有十人是十六卫出身,且精通斥候和暗杀的玄一和玄二也是在的。
“此去生死不知,若心有顾忌者,可退出,本县主作保,端王不会迁怒任何人。”凤酌看着面前身穿软猬衣甲的亲卫,一行三十人,皆是面容年少。
然这三十人并无一人退缩,叠声喝道,“吾等听由县主差遣!”
凤酌点头,她目光从玄一身上划过,“斥候先行,探的盘刹细况,唯有先杀了他,方可解端王之困。”
玄一抱手喝道,“喏。”
话音方落,他人就先行一步开路。
凤酌坐在马上,分明娇弱的身形,硬是弥漫出不可一世的凛冽来,“玄二精通暗杀,可有对策?”
玄二出列,普通的面容满是肃然,“属下听闻,那盘刹天生神力,身手也是不弱,况有兵将保护,正面难以对敌,唯有智取,可将所有兵刃淬上剧毒!”
凤酌也不会觉得这法子阴狠,她当先解下雌剑羽长递过去,“善!”
玄二将所有人的冰刃都涂上随身带的剧毒,他本是暗杀的一把好手,身上自然随时随地都备着这等暗杀的好物。
一行人策马奔腾,距离盘刹营地数里外,皆下马步行,顺着玄一留下的痕迹,悄悄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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