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册封为王
天生风流的上挑凤眼,精致入画的眉目,高挺鼻梁,有若刀刻,寡情的薄唇,峨冠博带,举手投足之间,皆带出深情脉脉的君子之风,当真是好个俊俏的少年郎。
圣人眯了眯眼,头冠微晃,他第一眼就心叹,果真是他的种,才能生的这样一等一的好皮相,再一眼,就觉楼逆相貌好似无比熟悉,恍若很多年前曾见过,可待要细思,又想不起来。
不过,他还是看出来,这儿子长的不像母亲,自然也不像双生姊妹的贤妃。
可若说是肖他,圣人总觉哪里别扭的慌,但这种古怪的感觉一闪而逝,他并未多想。
“父皇,”楼逆微微垂眸,脸面上带出欢喜又悲伤的复杂表情来,“儿臣……儿臣这些年十分思念父皇……”
贤妃在旁帮腔,她紧紧拉着圣人的手,又楚楚可怜的哀怨起来,“圣人,臣妾姊姊就剩下这么一点血脉,同样也是圣人的皇子,可这孩子十来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旁的皇子锦衣玉食,臣妾这没人疼的孩子挨饿受冻,圣人更有所不知,前些年臣妾差人找着他的时候,分明十来岁的少年就和个幼童一般,瘦的皮包骨头,臣妾以为……以为保不住他了来着……”
说着,贤妃越发妩媚动人的小声抽泣起来,大有哭晕在圣人怀里的架势。
“咳……好了,孤明白,孤一切都明白,这些年苦了爱妃了,”圣人安抚地拍着贤妃肩,眼神却十分温和地落在楼逆身上,终于带出了点感情来,“是孤亏待了,既然如此,孤便封你为端王,直接将皇子府的改为端王府就是,并,明日起,就来朝堂,这般年纪,也该多学学,若有不懂之处,自来找孤便是。”
得了好处,贤妃当即抬起头来,赶紧冲楼逆道,“吾儿,还不赶紧谢恩。”
楼逆努力让自己脸上表现出激动和无比的孺慕来,一撩长袍跪下行了大礼,朗声道,“儿臣谢过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圣人抚着美须哈哈大笑起来,“赶紧起来!”
贤妃与楼逆隐秘的对视一眼,两人自是随着应和,不管怎样,能封王,这在诸皇子中,特别是眼下未立储的情形下,算是头一遭。
话到此处,楼逆瞧了瞧外头的日头,略惊疑的问道,“父皇今日下朝这般早?”
这话问的,让贤妃不断给楼逆使眼色,圣人却是脸面一下就沉了,他诲莫忌深地看了他一眼,隐有怒意的道,“今日朝中无大碍,有那牝鸡在足矣。”
贤妃给圣人顺着胸口,略有生气地瞪了楼逆一眼,“你这孩子没点眼力,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需要圣人出马,既然那贱人擅拿着鸡毛当令箭,圣人宽宏的很,让她蹦跶便是,只看日后如何,才知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楼逆笑着称是,随即略一思量就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兵法有云,知己知彼当百战百胜,故儿臣舍身入虎穴,为父皇探听一二消息。”
闻言,圣人一愣,就是贤妃都怔忡了片刻,她目光霎那锐利起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楼逆,企图看穿他的想法。
“孤皇儿当真如此作想?”圣人面上有喜。
楼逆一撩袍摆,铿地一声单膝跪地,义正言辞的道,“儿臣对父皇一片拳拳父子情,绝无二假,若有私心,当受五雷……”
“闭嘴!”贤妃尖喝了声,失态得让边上的圣人都吓了一跳。
圣人与楼逆都看着她,面露疑惑,不晓得她怎生这般大的反应。
贤妃讪笑了声,她翘起小指优雅的一抚髻角,解释道,“圣人,臣妾这不是担心么,要明白逆儿自幼流落民间,对这宫中之事诸多不懂,臣妾真是怕哪,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臣妾压如何对故去的阿姐交代?”
圣人叹息一声,被贤妃几次三番的提及楼逆母亲,他也似怀念起了什么,“是啊,婉妃昔年风华,一直还在孤心里头印着……”
楼逆眸色微闪,他厉声道,“父皇,儿臣不怕,一后宅妇人插手朝堂之事,本就是罪人,对这样的罪人,儿臣绝无畏惧,定要为父皇夺回大权!”
贤妃还想说什么,圣人已经下座双手扶起楼逆,十分欣慰的道,“难得皇儿有次心,孤瞧着,几位皇子之中,也只有小九最贴心,不枉孤心疼一番。”
他说完,满意地看了看贤妃,“还是爱妃教导的好,孤甚为满意,既然皇儿有此决心,只管放手去搏,出了事,父皇给你兜着,莫惧那些魑魅魍魉!”
楼逆意志坚定地应声道,“是,儿臣定不辱命!”
一番话作罢,圣人记挂着前些日子新弄进宫的世家女,顿心痒难耐,找了个油头,离了重华殿,贤妃与楼逆送别。
然,圣人前脚踏出宫门,后脚,楼逆只觉耳侧劲风袭来,他忍住身体下意识想躲的冲动,一回头,骨瓷茶盏嘭的就砸在他额角,殷红的血霎那就流了下来,湿了他的睫毛,红了他的视野。
“真是能干了,自作主张,今日才见圣人一面,怎的?这就忍不住想要去往那贱人东宫投诚?莫忘了她可是你的杀母仇人!”贤妃就是愤怒,都是那副冷傲自得的面目,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得楼逆,半点温情皆无。
楼逆脸上的笑意不变,额头被砸出的伤处流下的血也不擦,就那么神色温润君子,又带点猩红邪佞地回视贤妃,彬彬有礼的解释道,“姨母误会了,非逆儿自作主张,只是今个一早初见圣人,才有如此想法。”
边上有眼色的莞尔笑恭敬地递上干净的帕子,楼逆接过,伸手按在额角,“敢问姨母,皇后东宫那边,姨母能得多少信儿出来?说个大不敬的话,就是圣人也不见得能往东宫里安插进人手,可侄儿不同,初初回宫,手上并无多少势力,也不太懂京城之势,对朝堂那就更不懂,侄儿多往东宫去,一来二去,若能得一星半点的信任,那对姨母和圣人的大事,想来也是多有助力。”
“至于杀母之仇,侄儿可是日夜都记得,不仅如此,侄儿在外几次三番遭到死士追杀,侄儿早就怀疑那是皇后的手笔,这等深仇大恨,侄儿又岂会投诚仇人?”楼逆说着,凤眼之中就迸裂出刻骨铭心的仇恨来,那股子的杀意上浮,叫人胆颤心惊。
贤妃心头的气焰适才稍稍缓下来,她起身道楼逆跟前,拉下他的手,看了看伤口,皱着细眉道,“别怪本宫,十多年了,本宫没日没夜都见着你娘亲跟本宫喊着去冤,一母双生,本宫这些年就似缺了块一般,心头空的慌,唯有念着对那贱人的仇恨,才苟活至今,是以,一听你还要去亲近那贱人,本宫这才忍不住。”
楼逆低头,斑驳的碎发暗影掩住他眸底的暗芒,依稀可见他嘴角勾起隐约的弧度,“姨母说的是,侄儿感同身受。”
贤妃欣慰地拍了拍肩,逶迤的宫装将她身姿衬的窈窕而贵气,她重新坐回三围罗汉榻上,单手抚额,瞥了眼角落里站着的莞尔笑,不经意的开口道,“你起先说不情之请,是何事?”
听闻这话,楼逆这才笑着抬起头来,狭长的凤眼都笑眯了,他脸上带出一丝不好意思来,“侄儿想跟姨母讨了尔笑去朝阳殿。”
听着的莞尔笑将头垂的更低了,双手拢着,不见神色。
贤妃很是乐见其成,她浅笑兴味地看着楼逆,直瞧的他不太好意思,这才嗔了他一句,“凭的给你?尔笑可是本宫身边服侍多年的大宫女,没了尔笑,本宫好似少了左膀右臂。”
楼逆抿了抿唇,低声道了句,“姨母身边的大宫女多的是,少了尔笑,也没甚……”
贤妃笑了,她伸指虚虚一点楼逆,“就你会说,谁叫本宫只你这么一个可亲的,既然尔笑能得你眼缘,那就当本宫赐下的。”
说完这话,她转头又对尔笑道,“尔笑,可要好生伺候殿下。”
莞尔笑身子轻颤,她根本不敢抬头,只噗通一声伏跪在地,叩首谢恩。
贤妃不欲多留楼逆,两人闲聊几句,就让人回了。
楼逆负手出了重华殿,斜睨了莞尔笑一眼吩咐道,“带路,去东宫。”
“是。”莞尔声若蚊呐的应声。
自古分三宫六院,其中东西宫又是圣人后宅,如今的西宫以贤妃为首,东宫自然就是皇后居中。
东宫,长乐宫。
浅淡的焚香盈盈绕绕,轻薄纱幔偶见飘起又落下,大殿居中,一长条案几,正有一是三四十岁的妇人伏案而作。
有宫女轻手轻脚上前,对那未曾抬头的妇人道,“娘娘,九皇子求见。”
猛然听闻这话,那妇人抬起头来,这才可见双深邃而晶亮的眼瞳,许是上了年纪,原本上挑的眼梢略微垂着,小巧的鼻翼间有俏皮的皱,人中深刻而分明,显得十分肃穆,薄唇时刻都紧绷着,放不得一丝松。
相貌也就和普通妇人一般无二,即便有所倾城绝色,也早已泯灭在岁月的痕迹中,此刻沉淀在她身上的,除去一身厚重的百鸟朝凤的宫装,也就是从骨子里不显而露的威仪。
她右手执着朱砂御笔,左手展着本奏折,顿了好一会,才慢条斯理的道,“九皇子?可是月贤妃才寻回的那位?”
那宫女点点头,“正是,婢子瞧着九殿下模样倒是个顶顶出彩的,可就是不知这性子相较其他皇子,又如何?”
皇后垂眼继续看手里的奏折,不冷不热的道,“若是有心,又岂会眼下才过来,若是个无心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淡漠的嗓音呈现一种古老沧桑,分明不过是个弱质女流,一言一语,却叫人品出泰山高止般的强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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