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助纣为虐
没过几日,就从凤一天那边传来消息,只说,开阳的邹知县因数罪被罢免流放,独山那边,凤家也重新差了妥当的管事过去,一应矿山善后事由,凤一天特意交代要好生处理,不可遗留后患。
凤酌虽觉不太解恨,可到底邹知县是朝廷命官,真不能明着下手,而且曾二狗也死了,倒便宜了。
这样的念头,凤酌只在脑子里转了转就放下了,然而楼逆将一切看在眼里,也不晓得他同岳麓书院的易中辅说道了什么,只是不多时日,独山那边的管事就传信回禀,言邹知县被流放,才出开阳,一天夜里,就让人给杀了,还是那种被活埋致死的虐杀,死的那个凄惨。
凤酌本没多想,可瞧着楼逆扬起的眼梢,莫名她福至心灵,就觉邹知县的死定然与徒弟有关,然而又一想,楼逆从始至终都在安城,且认不得邹知县,又是怎样与她张目的?
这些她想不通,遂也就放下,总归楼逆都是为她好就是了。
诸事妥当,凤酌就开始如常往女学去,这次,她有意挑拣的学,手谈是不能放下的,礼仪也要继续学,至于女红之类,她却是放弃了,实在是没那个耐心做那些细致的事,故而作罢。
一时之间,凤酌的日子倒过的无比舒心,加之楼逆又是了解她的,只要有一点不妥当,都不肖她说,楼逆自发就能处置好了,故而,不过十来日,她整个人就肉了一圈,原本小而尖的下颌,居然长出了软肉,直让人想逗趣地伸手捏捏。
这样的好日子,连同凤宁清也安份了,她的心思都放到了凤修玉身上,故而对凤酌,那是早忘到了脑后,而凤修玉美色当欠,之前受过凤一天的警告,也不敢对凤酌再有旁的心思,加之凤宓去了京城,他简直就斗鸡走狗,竟活的十分纨绔逍遥。
只时不时,很没眼力的秦子衿常往桃夭阁来,暗地里楼逆恨不得将此人给拖到无人处,干干净净地剁了埋土里种花,但凤酌习以为常后,许是见在秦子衿认真好学的份上,随口指点一番,虽未曾收为弟子,但也算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师徒缘分。
再有,便是凤酌经常带一两块玉石往玉园那边去,她也不图凤缺什么,纯粹是为弥补心里那点愧疚。
凤缺也不是那等执拗的,既然凤酌无意领他的情,自那之后,他平素如何相待旁人,就如何待凤酌,整个人竟仿佛比从前还冰冷了些,叫人生不出亲近的念头。
如此一晃眼热夏过去,深凉的秋意上浮,不待凤酌有多的想法,又眼见寒冬将至,在个大雪纷飞的黄道吉日,白家白元瑶身戴霞披,凤冠艳丽地进了凤家大门,成为了凤修玉的正妻。
这并不碍着凤酌什么,她同楼逆去喝了盏喜酒,就回了自个的桃夭阁,倒是听人说,凤宁清在房里哭哭啼啼,好不伤心,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在哭丧。
当天晚上,凤修玉的院子里就闹腾了起来,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夜,两新人才喝了合卺酒,洞房之际,就听闻凤宁清那边闹出了动静,说是好端端竟被人下毒,此刻生死不知。
凤修玉虽有恼怒,可看在平素凤宁清还算乖顺的份上,也没做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与白元瑶支会了声,才赶了过去。
整整一晚上,都不安生。
这动静闹的大,睡的浅的凤酌惊醒过来,她随意披了件外衫,从木窗缝隙探出去,就见西苑的方向,有下人来回走动不休,她抿了抿,眼底有讥诮划过,也不准备这会去凑热闹。
正当她欲转身,眼梢瞥见一抹极快闪过的黑影,凤酌眸色一怔,看清那黑影的方向正是徒弟的房间。
她匆匆拴紧袍子,手一撑木窗,轻灵如燕地跃了出去,跟着那道黑影坠了上去。
凤酌不肖靠近,都晓得那黑影定是楼逆无疑,她看着他摸进主院,趁着今日特殊,凤一天等都皆在前院的功夫,一个闪逝,就溜进了主院的书房。
主院的书房,向来是凤家家主处理庶务的地儿,其中也有颇多孤本珍藏,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至少凤酌在凤家的这么多年,压根就没进去过。
凤酌见楼逆利落的动作,便晓得他是有过周密考量的,她眉头一皱,实在想不通徒弟想干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他的信任,是以,她脚步一错,就隐进暗影之中,转而在外望风。
一刻钟过去,眼见书房里头毫无动静,如若不是凤酌亲眼见楼逆溜进去,又哪里会想的到有人这般大胆。
不多会,依稀听闻夜风之中传来纷沓脚步声,以及凤一天模糊不清的嗓音,凤酌转头看了看书房的方向,她眉头一皱,顾不上那么多,一跃,就跟着从边上的侧窗蹿了进去。
昏暗的书房中,楼逆毫无所觉,他手里拿着本书卷,正在看着什么。
凤酌迅疾出手,一手捂住他嘴,一手拉手,就要将人往外带。
厚重的杀意腾地从楼逆身上散发出来,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在凤酌靠近之际,他手腕翻转,快若闪电反击过去。
“孽徒!”凤酌低喝了声,琉璃浅眸显露出一分的焦急之色,分明凤一天离的更近了。
楼逆瞬间散去杀意,任由凤酌拉着他从木窗出了书房,两人藏身矮丛之中,屏住呼吸蹲在一起。
凤酌侧耳倾听,似乎是凤一天进了书房,与人很是小声的谈论了什么,后整个书房安静下来,半个时辰后,才见凤一天离开书房,回院休息。
凤酌转头,冷不防就见楼逆无辜地瞅着她,还挨的十分近,连彼此的呼吸都混杂在一起,这让凤酌十分不适,她头往后仰,瞪着他,训诫意味浓的很。
楼逆左右张望,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双手搀着凤酌直起身,并道,“小师父,怎的跟来了?”
眼下不是说话的地,凤酌甩开他的手,径直就往桃夭阁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避开巡夜护院,临进门,楼逆还跟,凤酌反手一关房门,差点没撞上他的鼻尖。
“师父,”他软语相唤,用手抵着门,不让凤酌关严实了,“弟子可以解释。”
凤酌转头看他,冷笑了声,“解释?为师是你什么人,当不得你的解释。”
听闻这话,楼逆面色一变,晓得凤酌这是真气的慌了,“师父,这次是弟子莽撞了,不曾支会师父一声,就擅自行动……”
“闭嘴!”凤酌喝止他,粉脸含霜,一双眸子冷的来晶亮,“楼止戈,你当我是情愿拘着你?”
这样的连名带姓,还是凤酌从未有过的,楼逆心头顿生忐忑来,可更多的是深沉不明的晦暗淤积在那双凤眼之中,叫人望进去就出不来。
“哼,”凤酌扯开嘴角,面上最是冷漠无情,“你既孑身入险境,可曾多想过为师一分?纵使你有想过,也不会那般不计后果。”
楼逆沉默,他抿紧了唇,薄凉的唇线线是刀削冰刻一般。
“我鲜少过问你的事,不是说为师眼瞎,什么都不明白。”凤酌说完这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想起从前凤缺的提醒来,那会她根本就不当回事,直到今晚楼逆做出这档子的事来,她才觉得,些许凤缺说的都是对的。
楼逆走进来,他轻手关上房门,一步到凤酌背后,抬了抬手,似乎想抱一下凤酌有个倚靠,然而,当触及她冷然的眸光,手终的还是放下了。
“师父……”他喉结滑动,低沉出声,“弟子没多少时日了哪……”
凤酌看着他,不太明白。
楼逆淡然一笑,他背靠在门上,眼神柔和的道,“凤家有一物,恰好是弟子所需的,原本弟子可以蛰伏等着,可师父却等不得,师父终有一天是要去京城的,弟子不想和师父分开,自然只有加紧丰满羽翼,日后即便师父要上京城,弟子也有实力让师父还是现在这般肆意的为好,故而,留给弟子的时日,并不多,所以今晚,弟子才铤而走险。”
凤酌皱眉,她晓得楼逆说的是真话,“是何物?为何不早说?”
楼逆摇头,“小师父不必思量,这事弟子来办就好。”
这话的意思,不仅是不想凤酌多管,且还不便现在就言明。
凤酌忖度,她也不好再问,只得恶言恶语的道,“为师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有一点,切不可不顾性命,如若不然……”
说到这,她眯起琉璃眼,带出显而易见的威胁之意,“你当知晓为师的手段。”
瞧着缓和了,楼逆暗自松了口气,他嘴角重新上翘,磨蹭到凤酌面前,微微低头,几乎挨着她的额,“小师父又救了弟子一次,弟子真是后怕来着……”
似乎是吃了教训,凤酌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她伸手拍了拍已经高出她许多的徒弟的肩,带着让人哭笑不得的老成道,“凡事,三思而后行。”
楼逆自是应和,他笑眯了凤眼,下颌从凤酌柔软的发顶扫过,“下次弟子再去探的时候,师父帮着把风好么?”
虽觉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有损威严,但是徒弟所求,凤酌只纠结了那么一瞬,就满口答应,也不管自己这样没底线的惯着徒弟,根本就是助纣为虐。
是以,当第二次楼逆逮着机会再探主院书房之时,他带着凤酌,竟大摇大摆的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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