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没有恨过言熹
沈老爷子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明绪死了？”
他一时之间震撼不已。
他确实很久没有见到陆明绪了，再有消息，竟然是这种噩耗。
沈楠悠抬起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搭在眼前，不想让沈老爷子看见自己狼狈哭泣的样子。
“爷爷，我后悔了......”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至鬓角，“我低估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我自欺欺人......”
她的声音是掩盖不住的悲痛，连带着肩膀都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
沈老爷子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倍感心疼。
沈楠悠年幼时因为父母的原因，性格变了很多。
他把她从地下室带出来时，她已经不是曾经活泼可爱的沈楠悠。
顾琳被送到国外后，一直都是他抚养沈楠悠。
在他看来，沈楠悠性子坚韧，不形于色，不会让别人看出她的情绪和心中所想。
然而此时她当着他的面崩溃大哭，看来陆明绪离世，是真的了。
沈老爷子喃喃道：“这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
沈楠悠心脏深处的创口忽然变得越来越大。
她一直努力维持的心理防线在沈老爷在面前尽数崩塌。
她放下手，通红的眼睛看着自己最依赖的人。
“爷爷，是我害了他。”
她闭了闭眼睛，直至现在都无法接受那个事实。
“我为了公司，抢了明绪的骨髓给楚宗明的夫人，公司保住了，我却永远失去了他。”
沈老爷子被薛翊劫持那几天，是知道外面一些风声的。
他无比担忧沈楠悠会过不去这个难关，不料来把他带走的人，却是楚宗明的手下。
他正疑惑楚家怎么会出手，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沈老爷子也红了眼睛，“明绪生病，你事先知道吗？”
“我......”
沈楠悠喉头滚动几分，迟迟说不出话来。
沈老爷子看在眼里，无奈叹了口气。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沈楠悠努力抑制住崩溃的情绪。
她的胃很难受，很疼，但都不及她心里的疼半分。
那种疼细细密密地钻进了骨子里，每个细胞都在承受。
她多希望自己沉睡不醒，那样梦到陆明绪的几率也会更多。
可自从陆明绪离世，他只来过她的梦里一次。
她还没看清他，他就从她的眼前消失。
沈楠悠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她想，进医院这种情况，可能还会时常发生。
她不会因为这次住院就停止对陆明绪的思念。
而每次想起陆明绪都会让她痛苦不堪。
解决这种痛苦的办法，只有喝酒。
......
陆明绪再次睁开眼时，太阳已经从海平面上升起。
他透过落地窗往外看，金色的阳光将整个海面都镀上了一层暖色，波光粼粼的海浪犹如深海里的星星。
他曾经细细算过自己还能看多少次日出和日落，每天都在倒计时。
没想到他还能有机会，重新看这个世界。
陆明绪忽然很想出去走走。
照顾他的佣人推门进来，“先生，您醒啦。”
陆明绪微微点头，抬手指了指窗外，“我可以出去一会儿吗？”
这里查瑞斯的地盘，他算是寄人篱下。
尤其他能活下来离不开查瑞斯的帮忙，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他不能贸然出入，须得经过同意。
佣人立刻回绝，“不行的先生，这是查瑞斯先生的私人别墅。”
陆明绪了然，也就不再多说，只静静地看着太阳越升越高。
佣人给他架起桌子，把早餐摆好，“先生，您自己可以吃吗？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陆明绪摇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佣人礼貌退出去。
陆明绪看着身前清淡的早饭，一点食欲都没有。
但他需要养身体，只能强撑着吃早饭。
突然，房间门被再次打开。
他抬眸看去，正好和言熹的视线撞上。
她今天换了一身墨绿色的束腰长裙，卷发披在肩上，更衬得她清丽明媚。
言熹走到他的床前，非常自然地端走了桌上的粥。
陆明绪连忙开口：“我自己来就好。”
言熹在床边坐下，“明绪，我希望我能再为你多做点什么。”
陆明绪心生古怪，却没有询问。
言熹盛了一勺粥送到他的嘴边，“刚刚听佣人说，你想出去走走？”
“我就随口一说。”陆明绪抿唇笑了一声，“我这副身体能走多远，在房间里就好。”
言熹看了一眼远处的海岸线，“正好，我也想去，你和我一起吧。”
她把他的意愿揽到自己身上，分明是为了让他不被查瑞斯追问。
陆明绪有些过意不去，“言熹，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因为我得罪查瑞斯。”
言熹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凝视陆明绪的眼睛，唇角微微勾起，“明绪，你是在为我考虑吗？”
陆明绪神情微怔，“你别误会，我只是......”
“我都知道。”言熹打断他的话，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睫，“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她没敢看他的眼睛，生怕看见她眸中的不舍。
陆明绪心中微沉，“言熹......”
“没事的，查瑞斯还不会狭隘到那个地步。”言熹把碗放下，“生病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有好处，你好得快了，我才更安全，不是吗？”
陆明绪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好。”
言熹让佣人推来轮椅。
她扶着陆明绪坐下，将他推出了这个半个多月没离开过的房间。
陆明绪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身后跟了几个黑衣人。
“不用管他们。”言熹轻声说，“这是查瑞斯派来保护我的人。”
她推着他离开别墅。
温暖的海风迎面吹过来，陆明绪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别墅距离海边有一段距离，经过一段木桥，轮椅碾在了沙子上。
言熹俯身将陆明绪身上的毛毯盖好，“海边风大，你要是承受不住了就跟我说。”
她推着他在海边慢慢地走。
这个时候的言熹感受到了淡淡的幸福。
尽管这种幸福的时间很短暂。
她垂眸凝视陆明绪的半边侧脸，唇角泛起苦涩。
她还能陪他多久呢？
“言熹。”陆明绪忽然出声叫她。
“嗯？”言熹停下脚步，“怎么了？”
陆明绪望着起伏的海浪，许久之后才问道：“你知道是谁给我捐的骨髓吗？我想好了之后亲自登门感谢。”
言熹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的骨髓和陆明绪的完全匹配，第一次出意外之后，她在漂亮国捐了第二次。
她不能告诉他真相。
一旦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来报答她。
可她现在每天都踩在刀尖上过日子，她依仗着查瑞斯，查瑞斯就是她的靠山。
如果查瑞斯出事，她也逃不掉。
届时会连累到陆明绪。
她不想让他身涉危险。
她只希望他赶紧好起来，离开这里，回到海城过他的日子。
言熹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我不清楚，一切都是查瑞斯操办的，我过问太多的话，他会发怒。”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言熹低笑一声，“他让人照顾我的母亲，帮我打理我爸的公司，我没什么可以操心的。”
陆明绪至今还是无法相信，一直文弱的言熹，竟然会找上黑手党太子爷杀掉她的继父。
她在国外这些年一定过得不好，达到崩溃边缘才会这样做。
言熹似乎察觉到他的思绪，走到他面前蹲下，抬头凝视他的脸。
“明绪，你跟我说实话，我当年不告而别，你恨过我吗？”
陆明绪将她柔美的脸看进眼里，勾唇浅笑道：“不恨。”
言熹也跟着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先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赶我走而已。”
他把最纯粹美好的少年时光都给了她，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感情。
在海城的那番恶言相向，也只是不想让她因为他耽误自己。
言熹太了解陆明绪，他一直都那么善良，宁愿一切都独自一人背负。
好在她没有因此放弃，否则她不可能再见到他。
陆明绪移开目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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