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何进川得知张国昌即将接替自己任常务副市长的消息后,心情一直很失落,他知道仅凭张国昌的力量还不至于挤走自己,起初省委一直倾向于自己的位置不动,没想到李国藩极山反对,组织上权衡利弊,终于决定调他去市政协。前两天魏正隆找他谈了话,让他心里有个准备,在东州市的历史上,常务副市长从来都是一朝君上一朝臣的,只老市长挪位置,省里就会派下来一位新市长,换一任新的市长,就换任新的常务副市长,常务副市长从来没有接任过市长的,魏正隆找他谈话时,言称由于年龄原因可能让他去市政协任副主席,何进川心知肚明,年龄不过是个借口,自己今年才五十五岁。
张副市长香港之行收获颇丰,由于快开“两会”了,张副市长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回来之前,他嘱咐我不要走漏一点消息,我现在不仅会打探消息,而且越来越会做保密工作。因此,张副市长很清净地离开了东州机场。
经过与张副市长一段时间的磨合,我发现自己在变,越来越会左右逢源,脑袋也越来越玲珑,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变好还是在变坏,反正张副市长说我越来越成熟了。我发现成熟就是做官不能太老实,不能太厚道,不能太直率,不能太死板,总之,做官与做人不一样,如果你信奉做官先做人准吃亏,因为做官坐的是位置,玩的是权力,活的是身份;做人讲的是良知,求的是心安,活的是生命,完全是两码事。
在车上,张副市长嘱咐我准备一个大花篮,今天是何进川的生日,傍晚张副市长让我陪他到新世纪大酒店给何进川过生日,我一下子想到了一句歇后语,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知道张副市长此举只是在接替何进川之前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傍晚,我陪张副市长随礼仪小姐捧着大花篮走进明月轩包房时,何进川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江河日下的时候,张国昌还想着他的生日,他百感交集,还真生出些许感动。
“大哥,”张副市长抱拳拱手问候道,“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国昌,”何进川既吃惊又警觉地说,“我的生日可谁都没告诉,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进川说得不假,包房内一共摆了两桌,在场的除了何进川的老伴、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外,就是几任秘书和司机,一个官场的人都没有,纯属家宴。何进川拉着张副市长的手坐在沙发上。
张副市长深情地说:“和大哥共事这么多年,还能记不住你的生日?”
何进川颇为感慨地说:“多谢,多谢,难得老弟一片心意,你是旭日东升,大哥是江河日下,连生日都比往年冷落了许多啊!”
张副市长同情地说:“大哥太消极了,不管怎样,你都是东州的元老啊!”
“兄弟,元老就是养老,”何进川自嘲地说:“小柏,让小姐上菜吧。今天,我要和国昌好好喝几杯。”
酒宴期间,平时都由我代酒的张副市长多次向何进川敬酒,叙的都是同事友情。何进川心里堵得慌,几杯酒下肚,就有了几分醉意。
“国昌,”何进川眯着一双小眼睛,用掏心窝子的语气说,“大哥当了五年常务副市妊,真可谓如履薄冰啊!一般来说,一把手不允许二把手太强,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啊,二把手如果太强了,那一把手晚上肯定睡不着觉,无论谁当一把手都不可能允许任何一股势力发展壮火到足以威胁自己的地步,官场上最高的技巧就是平衡术,其中二把手的平衡很难把握,他要臣服于一把手的权威之下,还要出成绩谈何容易,太能干了遭一把手忌恨,不作为的话又保不住自己的位置,上下两个方向都有暗箭,又要防守,又要干好分内的工作,不能授人以柄,难啊!现在好了,去政协无疑对我是个解脱,陶渊明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也可以如此。”
何进川的一席话,既有肺腑之言,也有牢骚抱怨,还有失意者幸灾乐祸的味道,既复杂又无奈。
“大哥,”张副市长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说,“人是什么?人就是权力的衍生物,以人定人,人决定人的命运,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何进川听罢哈哈大笑,“国昌,我提醒你,李国藩在仕途之路上曾经两次落选,一次是在十年前,滨海市换届选举,他被省委确定为副市长候选人,结果落选了,后来他被提拔到省建设厅任厅长,五年前省人大换届选举,作为副省长候选人,他再次落选,但仍被提拔为省长助理,后被任命为副省长,你知道他落选的原因吗?其实就两个字:‘霸道’!独断专行,目空一切,好大喜功,狂妄自大,同时用所谓的‘政绩’博得了个别领导的欢心,才走到今天的。他是吃‘政绩’上来的,眼下他又相中了银环路工程。国昌,工程一了,小心卸磨杀驴呀!”
何进川这几句话透着几分语重心长,张副市长脸上顿时泛起异样的神情,毕竟在一个班子里共事多年,难免流露出些许真情,这时,何进川的儿子和第一任秘书小柏前来敬酒,儿子张叔叔长张叔短地叫着,言称自己在市地税局还是个副处长,希望张叔叔多多关照。何进川一边骂儿子不懂事,一边直言不讳地说:“国昌啊,我就要去政协了,我人还未走,茶就已经凉了,既然你拿我当大哥,就说明咱们之间关系不必讳言了,说句心里话,我还真有点事不静心。”
“大哥,”张副市长一摆手爽快地说,“请放心,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你尽管吩咐!”
何进川欣慰地笑道:“好,有你这几句话我就直言了,小柏是我的第一个秘书,副局级的年头可小少了,论工作能力、人品,都没说的,希望你能找个机会用一用,我就非常感激了!”
说实话,何进川能如此关怀秘书,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心中不免对何进川生出几分敬意。但何进川只求张副市长关照提拔秘书,却不提关照儿子半句,也着实透出何进川的老到,实际上,何进川是在讲价钱,意思是说:“张国昌,无论是我的儿子,还是我的秘书,你都得关照,只要你关照好了,我这方水土就算抚平了。否则,在‘两会’前,无论是泥石流还是沙尘暴,都够你喝一壶的。”
我觉得张副市长今天来为何进川祝寿,就有这层用意,安抚住何进川免得节外生枝,这在官场上叫妥协术,互让一步,风平浪静,一旦争起来必然翻江倒海。生日在官场上是门高深的艺术,对于生日的艺术性我也是刚刚领略到,官场上的事一旦艺术了,就微妙得很,今天的艺术性是煽情,张副市长也是副市长,而且即将接任常务副市长,他这么一放下架子,何进川心里平衡了许多。
生日宴结束了以后,何进川和张国昌勾肩搭背地走出大堂。
张副市长亲自给何进川开车门,何进川的车刚走,马厚的车就到了,上车前,我恭维道:“老板,您今天真是给足了何进川面子。”
张副市长颇为得意地说:“看出来了?雷默,想干点大事该哈腰就得把腰哈下去。不为五斗米折腰不过是穷酸文人的无奈,因为这章种人折不折腰结果都是一样的。就像何进川一样,折不折腰都改变不了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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