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


在城市建设上,李国藩的确独具慧眼,他一上任就紧紧抓住银环路招商引资不放,担子却全落在了张副市长肩上。然而,资本家口袋里的钱并不打算往垃圾箱里扔,那么你有什么办法让他掏得心悦诚服呢?尽管东州市的地理位置不错,但投资环境不佳也难引来凤凰筑巢呀。东州市银环路招商引资的信息放出去后,却迟迟没有音汛。张副市长提出主动找上门和以存量引财的工作思路,撒出人马去找去拉。

张副市长接触的头一家外商是新加坡的一家大财团。经过几番磋商,感觉不行,只好作罢。继而是马来西亚的一家大公司,张副市长几次前往马来西亚,这次谈判吸收了南方部分省市的成功经验,效果不错。双方越谈越深入,该公司也充分显示出合作诚意。经过几番谈判后,签订了合作协议,对方还投过来一千万美元作为定金。应该说,东州市找到这样一家肯投巨资建银环路的合作伙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看来曙光正在升起,下一步可以谈具体操作了。然而,马来西亚外商的最后一项要求,竟死死地卡住了张国昌的壳儿,怎么想法变通也难接受。对方一口咬定,建成银环路后必须全线封闭、全线收费。张国昌心想,天老爷,我们建银环路为啥呀?不就是要推动城市功能,使沿线城区经济繁荣起来吗?这一封闭不成了影响里外畅通的屏障了吗?在东州市这个巨人腰上平添了一条沉重的腰带?这显然阻碍了对沿线地区的经济推动功能,影响沿线产业带的形成。而这一功能恰恰是市委、市政府决定建银环路的初衷。当然,外商从自身经济利益出发无可厚非,而东州市的出发点是拓展城市功能。就这样,张国昌与李国藩商量后,狠了一条心,放弃了。

我知道市委、市政府对银环路的招商引资十分承视,张副市长为这件事更是忧心忡忡。看来拥有权力的人也不可能超越历史条件和现实环境的限制去“创造”历史。此时我竟发现,银环路不仅牵动着东州经济发展,更决定着张副市长的政治命运。因为年底就要换届了,如果银环路招商引资成功,无疑为张副市长成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铺平道路。然而,这些天张副市长却一筹莫展,我第一次感受命到高位有时是权力拥有者的牢笼,张副市长在副市长的牢笼里是如此的孤立。

刚好是星期五,午饭后,我在综合四处整理完群众来信走进办公室时,张副市长正埋在高背皮转椅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办公桌上堆了一摞子文件。

“张市长,”我谨慎地说,“最近接到一些群众来信,都是反映楼道里没有灯,不方便的问题,您看是不是应该在全市搞一个楼道亮化工程。”

“雷默,”张副市长不耐烦地说,“这种小事先往后放一放,你没看见我正在为银环路融资的事发愁吗?”

“张市长,”我透露道,“这封信是省委党校教授常润之写的,他专门做了调查,反映全市大部分居民小区,包括省委党校家属区宿舍楼的楼道内都没有灯,那天他到外地出差,下火车回家时已经半夜了,结果因为楼道内没有楼道灯,不小心摔骨折了。我听市委常秘室的人说李副书记晚上要微服私访,去看常教授,顺便了解一下楼道亮化的情况,已经通知市委办公厅、市建委、市房产局、市城建局、市电业局、市财政局等有关领导随同。张市长,楼道亮化工程其实也不是小事,这是一件民心工程。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呀!何况年底就要换届了。”

“雷默,你知道收集李绍光的信息了,更知道这次年底换届对我们很重要,这很好,我很高兴,只是得民心者未必得天下,在我国,自秦始皇开始,到最后一个封建皇帝溥仪退位结束,封建王朝经历了两千一百三十二年,封建皇帝有几百个,有几个得人心的?不都照样做皇帝。李绍光大事情做不来,就喜欢搞民生秀,让他搞去吧,眼下我们的重要任务就是为银环路招商引资。雷默,这什事是要在东州历史上青史留名的,我现在恨不得有一柄《圣经》中摩西的手杖,可以分开红海。过去我以为权力应该有这样的魔力,现在看来,权力也确无能为力的时候。”

“张市长,权力可以改变历史,甚至拥有权力的人的品质、性格、气质都能影响具体的历史进程,你说权力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不能理解。”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说。

张副市长高深莫测地一笑,用点拨的语气说:“雷默,你小子书读多了,脑袋却变成了被填充的容器,比如我现在就对银环路的建设资金一筹莫展,即便是魏正隆和荣立功也不能靠下命令来改变东州财政空虚的局面,甚至不能下令在短期内改变城市交通的堵塞状态。”

“张市长,赵奎胜不是与香港黄河实业集团有业务联系吗?让赵总搭搭桥怎么样?”我自以为是地建议道。

“我已经派奎胜去香港了,只是迟迟没有消息,够愁人的。”张副市长说着又从烟盒内抽出一支烟,我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火。

“张市长,既然您压力这么大,下午就散散心吧。”我诚恳地说。

“怎么散心?”张副市长眼睛一亮,颇感兴趣地笑着问。

“您不是老想学开车吗?今天下午没安排事,学一学开车怎么样?”我心机玲珑地说。

张国昌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想学学开车,只是一直倒不出时间,当了几个月的秘书,我对张副市长的品性悟得虽然不到家,但是有一点我自认为看得很清楚,那就是他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凡是喜欢刺激的人,都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只要不断地给他提供刺激,他就离不开你,就像吸毒者离不开毒贩子一样,不过好的刺激可以使人上天堂,恶的刺激却可以使人下地狱。好在我是一个远离刺激的人,因为我既不想上天堂,也不想下地狱,我只想好好活着。

“我总认为这辈子不会开车不是个男人,走,今儿下午就学开车。”张副市长一拍大腿爽快地说。

植物园是东州市的大型风景区,由低山丘陵组成。去植物园的路车少路平,而且林木茂密,风景宜人,山色苍翠,曲径通幽,确实是学车的好地方。

车一出城,很快就上了通往植物园的小柏油路,路两侧是郁闭的森林,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的清香。我让马厚把车停到路边,马厚刚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张副市长就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驾驶位子上,我只好坐在后排座上。

马厚向张副市长简单地介绍了汽车的框架结构,就仔细地讲起了驾驶要点。讲完以后,让张副市长操作。张副市长一番手忙脚乱的操作之后,车是开走了,可我和马厚的心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马厚的手紧紧握住手刹一点也不敢离开,怕张副市长紧张。马厚虽然提心吊胆的,但是面部表情却不敢有丝毫的紧张,还要表现得平静自然。

“张市长,挂档,对,踩油门的脚慢慢抬。”马厚耐心地说。

张副市长把车开走了觉得很开心,他知道,马厚的开车技术是一流的,有我和马厚,张副市长是放心的,再加上路上的车很少,张副市长不管是挂几挡,都是六十迈,弄得我和马厚不时地冒出冷汗。

张副市长正练着车,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哪位?”我问。

“雷默吗?我是赵奎胜,张市长跟你在一起吗?”

“在一起。”

“赶快把电话给他,我有重要事情向他汇报。”

“是赵奎胜的电话。”我把电话递给张副市长说,心里隐隐感到有好消息。

张副市长赶紧接过电话,“是奎胜啊,啊,啊,太好了,好,我一定做好准备。”

“张市长,有什么好消息吗?”我试探地问。

张副市长接完电话显得很兴奋,他把手机递给我说:“是好消息,赵奎胜说,香港黄河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有意将投资区域北移,而这个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就是名声赫赫的世界著名实业家林诚昆先生。过两天,他要来东州与赵奎胜洽谈建一座五星级酒店的事,雷默,今天下午这个心散得好。”

“张市长,这位林先生您认识吗?”我好奇地问。

“两年前有过一面之交,”张副市长眼神里又恢复了往日里那种不可抗拒的自信,他神清气爽地说,“雷默,今天的车就学到这儿,打道回府,准备精神,迎接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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