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轻骑问话
第40章 轻骑问话
燕危楼旧伤复发,这时正坐在树下闭眼假寐,面色白得惊人,仿佛一张白纸,风一吹就飘了。
听见脚步声,他乌睫轻颤,露出古井似的一双眼。
“魏姑娘。”
“嗯。”魏央儿将手里的馒头和一碗肉递给他,“燕公子,这是你们主仆二人今日的午饭。”
那碗肉满满当当的,环顾四周,可四周只有老幼有此待遇。
燕危楼没急着接,掩唇咳了声:“这肉……”“燕公子这一路对我们帮助许多,多拿一些是理所当然的。”魏央儿莞尔一笑,“不必客气。”
不等燕危楼再说,燕棋已迫不及待地接过。
“多谢魏姑娘!”
魏央儿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人只分得半碗肉,不过她并不贪口舌之欲,还分给魏长青一些。
魏长青一开始不肯吃,摇头如拨浪鼓:“我不吃,姐姐你吃。”
他那点小心思,哪里瞒的过魏央儿。
她心里暖洋洋的,举着勺子道:“若是不吃,你何时才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何时才能保护姐姐?快张口。”
连哄带骗,魏长青好歹是吃了。
至于二虎一行人,则一人分到了一碗肉汤。虽没肉,可他们已心满意足——毕竟他们之前跟着王老爷,腹中连一丁点油花都没有!
吃饱喝足,日头更烈了。
四面八方被日光笼罩,蝉鸣声不绝于耳,远山隐在刺眼的日光下,看着模糊不清。
一行人正准备上路,前头忽然一阵躁动。
“让开!让路!”
随着吆喝,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马蹄卷起滚滚黄土,一队轻骑纵马而来,身上的铁甲被日光折射出寒风。
他们一行人横冲直撞,路边的难民慌乱避让,却仍有人被卷入马蹄下,惨叫声音划破天际。
“啊——”
可这群轻骑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只顾着扬鞭策马,难民们惊慌失措,乱成了一锅粥。
“娘!”“囡囡,你在哪?娘在这!”
“相公!”
难民们向安南府而行,这群轻骑的方向却是恰恰相反,这显然不同寻常,魏家人心生警惕。
魏玉龙悄然无息地拿起弓。
这时魏央儿不动声色回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曾说半个字,魏玉龙却心照不宣。
他后退几步,转身大步流星走向二虎他们,低声交代。
“把弓箭都藏好。”
“哎。”二虎知道利害,连忙招呼手下,一群人三下五除二才藏好弓箭,骑兵已到近前。
他们这一行人与寻常难民格格不入,轻骑的为首之人侧首一扫,就勒紧缰绳长“吁”一声,马应声停下。男人居高临下,用马鞭指着他们:“你们是淮南府的人?”
魏央儿垂下眼眸,露出一截洁白如玉的后颈,并未急着答话,魏秦南上前一步,低头答话。
“回官爷的话,是。”
他面不改色道:“我们是大王村的村民。”
轻骑胯下的马焦躁不安的转动,他用鼻孔对着一行人,轻嗤一声,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
“行,那我有话问你们,你们只管老老实实的答我,若是不老实……哼,仔细你们的皮!”
话里的威胁意味显而易见。
“官爷尽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秦南骨子里还存着文人的风骨,姿态始终不卑不亢,幸好这群轻骑眼拙,不曾察觉有异。
“算你识趣。”男人满意一笑,纡尊降贵一般的语气:“我问你,如今淮南府情况如何?给我一五一十的招来。”
魏秦南心念百转,面上却不显一分,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胸口:“官爷,我们出来的早,对情况不甚了解。”
他半真半假的说:“我们出来说,只听燕王打来了,正征兵买粮。”
“征兵?”男人面色沉下,“那燕王本就有十几万大军,若再征兵可还了得……就无人拼死抵抗?”
“自然没有。”魏秦南回答。
轻骑狠狠一甩马鞭,直接破口大骂:“眼看亡国在即,他们竟然贪生怕死,任由叛军差遣?呸!没骨头的玩意儿。”
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边的难民露出忿忿不平的神情。他说的倒是轻松!
魏央儿看着眼下的一亩三分地,面无表情的想,如今天下大乱,百姓的命如草芥。
谁不想活?谁想无缘无故做刀下亡魂?
大家生而为人,凭什么要千千万万的百姓拼出一条命反抗,只为让那昏庸无能的帝王高枕无忧?
他不配!
这些心思她并未宣之于口,轻骑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骂了几句就翻身上马:“走,回去禀告大人!”
有流民没忍住,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角,点头哈腰:“官爷!官爷……你等等,朝廷可是准备派兵收复淮南府了?”
淮南府到底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若非迫不得已,谁想背井离乡?
大家伙都想有朝一日能重回故土,闻言满眼希冀。
男人调转马头准备原路返回,闻言冷冷一哼:“这我哪里知道,小小一个淮南府罢了,要什么要紧……罢了,我和你们这群粗民说不通。”
他扯回衣角,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别的我不知道,可我劝你们死了去安南府的念头,我们安南府不准流民入城,你们自求多福吧。”
言罢扬长而去。
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全然不顾如同被晴天霹雳砸了的流民。
这、这怎么行!
若安南府不收留他们,他们该何去何从?
等燕王杀来,首先就拿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开刀!
短暂寂静之后,不知是谁先哭出声,哽咽难言,“老天啊,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其余难民同样悲从中来,哭声此次彼伏。
“早知如此,我何必跑这么远,一头撞死在家里得了!”
“这是什么狗朝廷!”也有情绪激愤者,指着老天爷怒斥,“平日吸着百姓的血肉,如今还要弃百姓不管,呸!这狗官,狗皇帝!不如叫燕王杀了干净!”
“就是!”
“依我看,咱们不如去投奔燕王。”
“带我一个!”
“……”
周围吵吵嚷嚷,魏秦南的神色同样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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