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说亲3
102、说亲3
果然,靳向北下工后回家,一听说自家闺女偷了家里的户口私底下扯了结婚证,那怒火简直要把天烧个窟窿。
哪怕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已是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但在满格怒气的加持下居然又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操起扁担就开始往靳文娜身上抡。
“你这孽障,你怎么这么下贱,还敢跟野男人玩私奔那一套,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小娼妇,老子今天打死你,就当没生过!”
“臭表子!”
种种污言秽语从靳向北嘴里喷出来,活像被熊孩子扔鞭炮点燃的污水井,骤然间满天飞粪。
藏在“慈母严父”的画皮底下,早已千疮百孔破碎不堪的虚假亲情,第一次在靳文娜面前撕开伪装,展露出它丑恶的真面目。
靳文娜的神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麻木,也就短短的一瞬间。
她的内心不知经历了何种心路历程,愣是任由手臂粗的实木扁担落到她的肩膀和背上,也不说躲开,生生拿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扛着。
这一刻的她,像极了陈塘关前的哪吒,剔肉还母,剔骨还父。
靳向北见她这样,越发生气,抡起扁担照她头上就是一下。
一般人,头部受到攻击本能是会躲开的。
然而他没料到,靳文娜竟完全不躲,一扁担砸下去,不偏不倚地砸到她脑袋上。
“嘣”地一声,鲜血顺着靳文娜的额头流了下来,很快便糊了她半张脸。
见了血,靳向北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他也不想真把人打死。
但靳文娜不求饶不认错的样子,让他心底这口气怎么也消不下去,扁担根本停不下来,依旧抡圆了一下下落在靳文娜身上,只是没敢再照头上砸了。
仇素银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暗自庆幸她把闺女推出来挡着,不然那扁担落自己身上,她还有命活着?
但闺女已经卖出去了,要真让老头子把人打死喽,以后找谁要五十斤细粮和十斤大肥肉去?
她瞅着靳向北抡扁担的动作慢了,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才给两个看热闹的儿子打眼色,让他俩去拉架。
自己却站得远远的,劝道:“当家的,你消消气儿,这事儿也不能全怨咱闺女,没有你那好堂弟怂恿着,她也办不成这事儿,你要心里不得劲儿,就去找你堂弟说道说道。”
仇素银嘴里的堂弟,指的是队长靳向开。
靳向开跟靳向北虽然姓氏相同,字辈也相同,实际上却是出了五服的远亲,关系远得不能再远了。
靳向北当然不可能去找靳向开理论。
人家是生产队长,要真闹得人心烦了,回头记工分派活儿的时候,随便刁难一下,都能让自己这一家子吃不了兜着走。
仇素银见自家男人还举着扁担不肯放,但已经没再往下砸了,便又劝道:“老祝家虽然穷了些,但周医生可不穷,人家愿意替老祝家出这个头,这门亲事依我看还是能结的,周医生也说不会亏待咱们家。”
她也知道当着儿子和闺女的面说价钱不合适,因此说得比较笼统。靳向开放下扁担,甩开两个儿子的手,板着脸呵斥:“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周医生姓周,老祝家姓祝,他好面子愿意出这个头,帮扶个一次两次倒是有可能,你觉着他能帮扶老祝家一辈子?蠢货!”
仇素银吓得一哆嗦,忙挤出个笑脸来,朝自家男人招手:“咱屋里说去。”
走到屋门口,又转头对俩儿子道:“还杵那儿傻站着干啥,还不赶紧给你二姐包扎一下,你二姐明天就要嫁人了,你俩多陪她说说话,将来你俩娶媳妇还得靠你二姐帮衬呢。”
十六岁的靳文武和十四岁的靳文兵站那儿没动。
他俩长得倒还不错,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容貌跟靳文娜有六七分相似。
但有个词叫做“相由心生”。
两兄弟没读过书,不像靳文娜那样,“腹有诗书气自华”。
再加上他俩委实跟善良质朴不搭边,气质上多多少少也能体现出来。
一样的长相,靳文娜看着就端庄大方,睿智温和。
两个弟弟看着却有些奸猾市侩。
“二姐,你真要嫁人了?”靳文武蹲下身,一脸好奇地问。
靳文娜还跪在青石板上没起来。
一来是五脏六腑像罢了工似的,令她有些吊不上来气。
二来是跪久了膝盖疼,脚软腿麻,根本站不起来。
“爹娘还说把你嫁到城里去呢,没想到你竟自个儿挑了个穷鬼,你心里到底是咋想的?种地还没种够啊?我要是有机会成为城里人,叫我干啥都成。”靳文武看着他姐两手撑在地上,费力地想爬起来,想到他娘说的以后还要二姐帮衬的话,这才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架着靳文娜的胳膊,把人硬往上提。
动作粗鲁,而且方向没对。
把人提起来一半又跌落回去,靳文娜双膝磕到青石板上,痛得两条腿都麻木了。
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靳文武忙朝弟弟吼了一嗓子。
“瞎呀,还不来帮忙。”
靳文兵不情不愿地过来,跟靳文武一起把靳文娜扶起来,架进她住的那间房。
家里只有一块纱布,还是用过的。
磨豆腐的时候,用来滤过豆渣,都洗得发黄了,肯定不能拿来包扎伤口。
眼瞅着那满头满脸的血也没个停下来的样子,靳文武有些发怵,生怕人死了。
忙打开箱子随手抓了件补丁衣裳,直接捂在伤口上。
一手按着衣裳,还一边碎碎念:“你说你一天天书不离手,有啥用?最后不还是得嫁人,不还是得种地?你看那老些书,能让你多挣点儿工分,还是多分些粮食?”
读书当然有用。
靳文娜心里想着,但没吱声。
不由想起前年队上选新计分员那事儿。
她能写会算,自然是轻轻松松便选上了。
计分员的活儿多好啊,又轻松又体面,给的工分还不低。
可惜,她还没高兴两天,那份工作就被爹娘以五十块的高价卖掉了。
最可恨的是,买工作的那人连生产队的人名都认不全,上岗没两天就被队长辞了。
那人一家老小打上门来,把买工作的钱要了回去。
而计分员的工作,则被队长安排给了当初落选的另外一位生产队员。
她没能用知识改变命运,并不是知识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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