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李老三
71、李老三
光头男人的容貌,神似庙里的关二爷。
只是少了头发和胡须。
不过倒也称得上是仪表堂堂了。
那样的长相,很符合老一辈人的审美眼光。
在婚恋市场上,应该属于抢手货。
当然,抢手的前提是:他手里没有玩着刀,眼神不那么凶狠,背后没有站着两个流里流气的跟班,茶几上也没有摆着一根带血的手指。
可惜,这是道多选题,答案是以上都有。
坐在他对面的秦安平,退休前好歹也是厂里的干部,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但这会儿却怂得像只鹌鹑。如果不是几十年的人生阅历撑着,估计早就抖成筛子来。
他老伴儿吕艳萍更不堪,早就吓得倒在地板上,脸色煞白,生死不知。
男人转了个刀花,手一扬,匕首“夺”的一声扎在茶几上。
秦安平抖了抖,肩膀就要往下垮,被那男人一眼扫过,又连忙坐得端正。
“三爷,我们真的啥也没说,包管没提您一个字!”
男人探身拔出匕首,拿在手里把玩着。
“别叫我爷,我不配,老子就叫李老三,再叫错,当心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秦安平连连点头:“是是,李三哥,您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
李老三拿匕首刮着指甲盖,颔首道:“知道你们没乱说,所以才只割了他一根手指头,不然送来的就是个脑袋了。别以为牢里就安全,老子想要收拾的人,躲到天涯海角也跑不了。”
秦安平微微佝偻着身躯,赔笑道:“不敢,不敢。”
李老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看在你这老小子口风还算紧的份儿上,给你们指条明路,只要受害者家属出具原谅书,你家大孙子不一定非死不可,另外,如果受害者家属能提供一些有利于你们的证词和证据,说不准你大孙子还能减刑。”
其实,这个年代的公审制度并不健全。
暂时还没有‘家属出具原谅书就能免除死刑’这一说。
只有国外和港城那边的司法制度才会这样。
这个时期国内对于刑事案件的判罚,一般都是从重从严。
许多在后世只用拘留半个月的罪,在这会儿都能领一颗正义的花生米。
像秦朗这样“性质极其恶劣”“情节极其严重”“影响极其深远”的犯罪分子,怎么可能从轻处罚?
数罪并罚之下,都够枪毙个两三次了。
李老三说这话原本也没安啥好心。
秦家虽然暂时没把他供出来,但难保以后不会。
他倒是不怕进去,也不怕吃“花生米”。
干他们这行的,早就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心里清楚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别的都不怕,就怕到时候那伙人为了灭口,祸及他的家人。
因此,他才会给秦家人一点儿希望,让他们盯着别处去。
别老想着坦白从宽,到时候把他给牵扯进去。
等风头过去了,弄一场意外,让秦家人再也没法说话,自然就万无一失了。
秦安平人老成精,可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真的可以减刑?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老三眼神冷厉,死死盯着对面的老头儿。
“我骗你作甚?我要想弄死你们一家,不比杀一窝鸡仔费力,我用得着骗你?”
秦安平讪讪地点头:“是是是,李三哥说得对,可这会儿我那大孙子已经招认了,恐怕不好再翻案了吧?”
他还是不信,但有什么办法,装也得装着相信啊。
李老三满嘴里跑火车,不负责任地忽悠。
“有啥不好翻案的,就说他们屈打成招,他扛不住了才胡乱招认的呗。不都说了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你只要搞得定你另外那两个孙子,让他们出面作证,一切就都好说。”
“甚至还可以倒打一耙,说你媳妇儿跟你大孙子素来不合,是你媳妇儿先动的手,你大孙子只是反击,只是自卫,搞不好还能无罪释放。”
不得不说,这些话听着挺诱人的。
秦安平哪怕不信,却也依旧忍不住起了心思。
要不,试试看?
万一呢,万一可以呢?
有些罪名,拿给死人背着,总比背在活人身上好吧?
秦安平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但他没细说,只是点头应承道:“李三哥说得有道理,我明儿就去试试看。”
李老三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带着两个手下,潇潇洒洒地走了。秦安平送到楼梯口,直到彻底看不到人了,才跌跌撞撞地回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然后跪坐在地,查看躺在地上的发妻。
还好,还有气。
他把吕艳萍上半身搀扶起来枕在自己腿上,掐她人中。
过了好一阵,吕艳萍才醒转,看着老伴儿,“哇”地一声哭出来。
“早就说了,叫你们安安分分做人,现在好了,惹下这样的祸事,我的朗儿,都是叫你们给害的!”
秦安平心烦意乱地呵斥:“别嚎丧了,放这些马后炮有啥用?那些钱你难道没花?”
说完不管老妻脸上尴尬又惊讶的神情,又道:“明天跟我去一趟祝家庄。”
吕艳萍愣了愣:“去干啥?你要把思远他们接回来?”“不仅要接回来,还要……”
两口子低声合计着,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差不多同一时间,一辆吉普车停在滳水县政府招待所门外。
司机下车后,一溜小跑地打开后车门。
后车门里,先是递出来一包行李,塞了司机一个满怀。
紧接着,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大长腿从车门里探出来。
大长腿的主人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两寸多长的头发朝后梳着,上面不知是打了摩丝还是头油,总之十分坚挺地板成一块儿,风吹不乱。
具体样式,请参照猫王的经典发型。
身上穿着一件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衣,但衣领敞开到第三颗纽扣那儿,在露沟和不露沟之间反复横跳。
模样倒是十分英俊,但就是看着不太正经。
“段……段同志,里边请。”
司机提着行李,有些结巴地把人往招待所里领。
姓段的年轻人举目四顾,看着周围那些低矮又粗糙的建筑,皱了皱眉道:“滳水县原来是这样子的啊,有些失望唉。”
司机讪讪地一笑,没敢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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