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幸灾乐祸
18、幸灾乐祸
祝明月拿着菜刀，顶着她爹娘哭笑不得的目光，打开了小二房的门。
去灶房还刀时，钱素云已经拿瓦罐装好了骨头汤，叫她顺便端回去。
祝明月端着热汤出来，就看见靳朝玉抄着手靠在过道旁的墙上。
这位未来的风云人物，现在才十一岁，还没有像后来那样，把演戏刻入骨髓之中。
在李家人面前，她愿意去装。
但在祝明月面前，她觉得没那个必要。
这会儿，靳朝玉脸上的幸灾乐祸，简直毫不掩饰。“祝明月，那老鳏夫长啥样儿？他有没有对你耍流氓？肯定有吧？我娘说你嫁不出去了呢。啧啧啧，你们家有五个赔钱货就够难了，再养你这么个老姑娘，这以后日子可咋过啊，我二舅真可怜。”
她摇头撇嘴，直把小二房贬低到泥里去了。
祝明月暗暗咬牙，真想把手里的瓦罐砸到靳朝玉的脑袋上。
但想想，可不能浪费了一锅骨头汤。
于是冷着小脸呵斥道：“好狗不挡道，别拦着路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思远哥可是在读书的文化人，他要知道你满嘴污言秽语，你猜他还会不会搭理你？”
靳朝玉顿时惊住了：她藏在心底深处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小秘密，怎么会被祝明月知道？
祝明月趁她发呆，端着瓦罐绕开，连忙回了正屋。向秀安笑问：“你今儿弄的什么玄虚？”
祝明月笑眯眯的，没有回答。
把瓦罐放在炕桌上后，又开始指挥起祝永禄来。
“爹，您把那口箱子搬到这儿，把门抵紧，免得大姑进来。”
祝永禄依言把他媳妇儿的嫁妆箱子搬过来抵住门。
祝永淑虽然是他亲姐姐，但再多的亲情也架不住每月一次的消耗。
他自己是没勇气跟他姐硬刚的，毕竟从小被揍到大，打出心理阴影了。
但他媳妇儿和闺女若是跟他姐闹起来，他肯定站媳妇儿和闺女这边。
当然，实质上的支持是不敢有的，只能从精神上鼓励一下这样子。比如听闺女的话，把门抵上。
这就是他的支持。
祝明月见门关好了，这才一把揭开瓦罐的盖子。
肉香味儿跟着热气一块儿升腾起来，令屋里饥肠辘辘的众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三妹祝明玉舔了舔嘴唇，眼睛闪闪发光：“大姐，哪儿来的肉汤？我们能吃吗？”
二妹祝明霞言简意赅：“好香，想吃！”
四妹和五妹年纪小，自控能力差，已经开始手脚并用地往炕桌上爬了。
祝永禄和向秀安忙一人抱住一个，免得她俩不小心烫着。
祝明月笑道：“都别慌，肉汤有满满一大罐呢。”
她回身把藏起来的吃食从柜子里拿出来摆上，又把从骨头上剃下来的肉泡进热汤里。
先盛了两碗带肉的热汤给她爹娘：“今天大姑来了，饼子凉了也不好去热，只能就着热汤吃。”
然后才给她自己和另外两个妹妹盛汤。
向秀安把碗往外推：“你们姐妹三个先吃着，我和你爹得把你两个妹妹喂饱了再吃。”
祝明月指着那碗土豆泥道：“我单独给四妹五妹做了好克化的吃食，不过凉了，得先热一热，一会儿我来喂就行，爹，娘，你们下午还得下地干活儿呢，早些吃了也好早些休息。”
她把装土豆泥的碗搁到瓦罐口子上，想靠骨头汤的热气热一热。
如果等她吃完还没热的话，就只能往里头掺热汤、把土豆泥变成土豆糊糊了。
祝永禄和向秀安对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闺女实在懂事得叫人心疼。他俩可得好好干活儿，多挣点儿工分，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两口子不再推让，实在是饿得连说话都没力气了，于是大口吃了起来。
凉了的葱油玉米饼就着热腾腾的骨头汤，竟意外的美味。
向秀安咽下一大口饼子，有些惊讶地赞叹：“明月，你这手艺简直突飞猛进啊，就连烙个饼子都格外好吃，我跟你爹可算是享着你的福了。”
祝明月嘴里含着饼子，脸上笑眯眯的，心道：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小二房一家七口人，挤在一张炕上，围着一张小炕桌，吃着最质朴的食物，却是其乐融融。
气氛不要太温馨。
而堂屋那边，可就有些不太和谐了。
祝永淑一家不请自来，家里根本没有准备多的吃食。
莫说吃肉，就连菜糊糊也没计划他们那一份。
但祝永淑是谁？
她能叫自己一家人饿着？
当年她还没嫁人时，那可是能令整个祝家庄集体噤声的泼辣货。
谁要惹着她了，她能天天去堵人家的门，叫骂半个月不带歇口气的。
这种人，谁敢惹？
老祝家是要脸面的，只要不被踩着底线，一般都会选择忍让。
当然，在祝永淑不断的得寸进尺下，那底线也是逐年下滑，不知道何时才会触底反弹。
可是能怎么办呢？
若是不顺了她的意，她能把老祝家八辈儿祖宗的糗事都翻出来，添油加醋，嚷得周围几个队人尽皆知。
就是这么狠，就是这么横！
上了桌，看着面前的半碗菜糊糊，和一碗看不到一丝肉的骨头汤，祝永淑直接黑了脸：
“爹，听说家里换了几十斤肉，我难得回一次娘家，您就给我吃这个？”
老三祝永寿暗想：你怕不是对“难得”二字有什么误解？
祝有德板着脸，按捺住升腾的怒气，压抑着想骂人的冲动，解释道：“肉是按人头换的，一口人一斤肉，家里有几口人你数数。”
祝永淑冷笑：“爹您可别糊弄我，我问了丁老四，他说咱老祝家分了有四十斤肉呢。”
祝有德噎了一下，默念着：不要冲动，要冷静。
看了一眼沉默的老妻，他只得深吸口气，继续解释：“他是把你二弟家的肉也算咱们家了。”
祝永淑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二弟家的肉，不就是咱家的？”
祝有德道：“你二弟一家已经分出去单过了。”
祝永淑嗤笑了一声：“就算分出去了，他也是爹的儿子，您发个话，他还敢吃独食不成？爹，您就是太惯着他了，瞧他那一家子赔钱货，都让向秀安教坏了，没大没小的，竟敢编排长辈，一会儿吃完饭，我得好好教教她们做人的道理。”
钱素云不由得想起，明月丫头说将来要让她和老头子“细粮吃到饱，肥肉吃到腻”时的样子。
一张小脸满是真诚，笑得眉眼弯弯。
她莫名就替孙女儿委屈起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冷哼道：“你要是嫌弃你二弟家的闺女，那这肉汤你也别喝了，骨头是明月丫头的师父给的，汤是明月丫头守着熬的，你可别一边吃着人家的还一边骂人家，我都替你臊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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