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漏气
60、漏气
靳文娜虽然被谎言欺骗了十几年，但这并不代表她蠢笨。
相反，因为看过很多书，又有严家私塾先生的悉心教导，她其实是个睿智理性、思想进步的女性。
会被亲情捆绑，不过是因为她没有防备罢了。
毕竟，谁没事儿会防着自己的亲爹娘呢？
如今既然知道了她爹娘的打算，自然不会再由得他们牵着鼻子走。
“周医生说，他下次来咱家再给您仔细瞧瞧，只看面色的话，您这病还是有得治的，治好就跟正常人一样。”骗人嘛，谁不会？
专捡你爱听的说，这甚至都不叫欺骗，而是叫善意的谎言。
仇素银果然信了，一脸惊喜：“周医生真这么说？”
靳文娜点头“嗯”了一声，“周医生还说，得趁早治，拖久了就不好治了。”
人嘛，不管有钱没钱，健康始终是最重要的。
多少人前半生用健康换金钱，后半生不得不倾家荡产换健康。
而仇素银缠绵病榻十几年，对健康的渴望尤甚。
她这会儿心情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病竟然能治。
忧的是，得花多少钱？她男人同不同意给她治。
不行，不管他同不同意，都得治！
仇素银神色变换，一会儿笑，一会儿咬牙发狠，足以见得她内心有多不平静。
而靳文娜则一言不发，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母亲。
这就是她想要的。
朝死水般的虚假和睦里，投一块石头，让他们自己先闹起来，免得总琢磨卖闺女。
当然，这样做也有可能会导致她爹娘加快卖掉她的进度。
毕竟看病要钱。
不过，管他呢，迟早的事儿。
就像暗地里溃烂化脓的伤口，早点儿挑拨脓疮，也许能早点儿痊愈也说不定。
……祝明月当了一上午媒人，回到严家院子后，才发现今天“小秦老师”竟然没开课。
也是，有靳朝富几兄妹在，若还在院子里上课，搞不好又会发生昨天那种恶性事件。
可别字没学会几个，倒把小娃娃们教坏了。
停课倒是个避开他们的好办法。
她正准备进灶房准备午饭，却看见鼻青脸肿的靳朝玉朝自己走来。
“祝明月，你这一上午去哪儿了？”
看她这又惨又惹人厌的样子，祝明月有些想笑，又有些不耐烦。
“有事？”
靳朝玉想让自己表情看起来和善些，尽量显得人畜无害。
然而还没牵动嘴角露出笑容，便先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嘶”的一声。“思远哥哥想问你家借几颗青菜，但他不知道自留地里哪些菜是你家的，你去给他指一下。”
语气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破罐子破摔。
祝明月顿了顿，转头看向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靳朝玉，心里竟隐隐有些佩服。
都这样了，还不忘记使坏，简直堪称史上最敬业的反派了。
身残志坚的典范啊！
看她演得如此辛苦，祝明月善心大发，并没有立即拆穿。
而是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去，你先去帮我跟他说一声吧。”
她确信，等在自留地里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秦思远。
六成的概率是靳朝富那大蛤蟆，还有四成概率是靳朝华那小疯子。总之，谁爱去谁去，谁爱等谁等。
她反正是绝对不会去的。
祝明月径直回到灶房，拿扁担顶上房门，开始做午饭。
中午下工时，周隐在路上与祝有德老两口“偶遇”了。
“有德叔，钱婶儿，昨天跟您二位说的事儿，那边没啥问题了，你们这边？”
钱素云虽然觉得周隐有些积极过头了。
而且她对靳文娜的家庭状况也有些不满。
但单就那姑娘自身来说，确实是十里八乡最拔尖儿的。
要不是摊上那样的爹娘，他们家老四还真未必配得上人家。
“我跟老头子瞧着倒是挺好，不过还是得问问老四的意思，要不下午我让老四自己跟你说？”
“那成，我等着。”
回到家里，老三媳妇严秀敏已经把剩饭热好了。
一家人凑合着吃了一顿。
祝永福正准备去倒座房歇午觉，却被钱素云神神秘秘地拉到院子外面。
“我问你，今儿那姑娘，你觉着如何？”
“啥……啥姑娘？”他脸色瞬间爆红，支支吾吾道：“就……挺好看的。”
钱素云叹了口气：看来自家这傻儿子，是相中人家了。
她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祝永福背上，笑骂：“你是条蚯蚓哪，扭的个啥，站好，听我跟你说道说道。”
然后把靳家的情形，不添油不加醋地跟祝永福说了。
“……她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娶她的话，估摸着就等于没有岳家了。不止如此，恐怕她爹娘隔三差五还得上门来闹一场。你想想清楚，下午下工了，去给周医生回个话，人家为你这事儿跑前跑后的，不管成不成，你都得谢谢人家。”
祝永福脸上的羞涩退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凝重。
主要是老祝家出了个祝永淑，三天两头回娘家打秋风不说，还特别能闹腾。
说真的，他是受够了家里有极品亲戚的日子。
只这么一房极品亲戚就够烦人了，再添一房，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祝永福在院子外头，一杵就是一中午。
下午上工的时候，也一直闷不吭声。当然，他平日里也这样，旁人倒也没觉察出什么问题来。
下工后，他溜溜达达地去了周隐家里。
“想好了？”周隐笑问。
祝永福点了点头：“嗯，想好了，劳烦周医生帮忙说合一下，我……我……”
他本来想鼓起勇气说“我稀罕她”，但终究漏了气，没说得出来。
“他们家是啥情况，钱婶儿跟你说清楚没？”
祝永福点头，“说清楚了。她爹娘想要高价彩礼，我家拿不出来，我跟她只能偷偷结婚。以后恐怕有得闹，但是我不怕，只要她乐意，她爹娘要打要骂，我都接着。就算以后闹得不像样没法收场了，那也是我自己个儿愿意的，绝不怪到她身上。”
周隐被塞了一嘴狗粮，忙摆手道：“过两天我还得去靳家庄一趟，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儿去，有啥话你自己跟她说去，甭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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