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人道主义


55、人道主义

周隐回到祝家庄时,正是晌午。

祝永禄两口子下了工后,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径直找上门来。

一向直爽干脆的向秀安,这会儿却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似的,拽紧衣角,抿着嘴唇,脸红筋涨,结结巴巴。

“内……内啥……周医生,您看咱家那屋,能不能……能不能不修?”

她今儿琢磨了一上午,合计半天,算来算去,修这房子少说得花六百来块。

六百块啊!

不是六十块!他们小二房,眼下连六块钱都拿不出来。

六百块的欠账,要背到哪年哪月才还得清?

像祝永禄和向秀安这样的实诚人,就连借根葱都惦记着赶紧还上。

不然总觉得见了人抬不起头来。

在他俩心里,宁愿睡田埂住猪圈,也不愿意欠债修房。

昨儿被周隐一顿鸡汤忽悠得点了头,今儿怎么想怎么后悔。

若只是一两百块,他俩也就咬牙认了,辛苦几年,省吧几年,倒也能还上。

可六七百……

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

祝明月倒是理解她爹娘的想法。

毕竟,她自己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

不喜欢欠账,不接受超前消费。让他俩借钱修房子,确实有些为难人。

但她是真的很烦祝永淑那一家子,从老到小,没一个好东西。

除了搬家,她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摆脱那家子人。

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把压力扔给爹娘吧。

周隐一脸惊讶的样子:“那咋行,我上午已经把人都请好了,这会儿说不修,生产队的人怎么看我?为啥不想修了?是看不上那宅子吗?”

向秀安连忙摆手:“没看不上,那宅子挺好的,宽敞。但就是太宽敞了些,肯定得花不老少钱,就怕我俩一时半会儿还不上……”

周隐点了点头,“这样啊。”他皱着眉,一副仔细思量的样子。

就在向秀安以为他终于要改主意了时,周隐却笑道:“有件事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既然话说到这儿,那我就直说了。”“我平时一个人住着,做饭挺麻烦的,都是做一次吃两天,现在天气大了,饭菜放到第二天基本都是馊的,吃吧又怕吃坏肚子,扔了又可惜。”

“你们看要不这样,这修屋的钱,就当我的伙食费,以后我就跟你们家吃饭,早饭就算了,只中午和晚上两顿,每天一块钱,我搁你们家搭伙两年,这账就平了,如何?”

向秀安很是心动:两年挣一套房,还有这种好事情?

但她还是摇头道:“我知道周医生是看在明月的份儿上想帮咱小二房,但账不能这么算,一块钱能买七八斤精白面呢,您两顿能吃这么多?这说出去,旁人该笑话我钻钱眼儿里去了。”

周隐却一脸正色,“若只吃米饭杂粮,那肯定吃不了七八斤,但两三斤总是要的吧?除此之外,油不要钱?菜不要钱?柴火不要钱?煮饭洗碗不要钱?再说,我嘴可挑着呢,隔三差五得有顿肉菜,你算算,这么个吃法,每天一块钱多不多?”

这话倒把向秀安给问住了,她差点儿想说:您这么个吃法我家哪里供得起。

但算起来,还是小二房占了大便宜,她要再推三阻四,未免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再说,也不是真的完全供不起。

大不了每回当集的时候,就割二两肉,只做给周医生一个人吃。

这样的话,问题倒也不大。

于是苦笑着点头,“得,您这么一说这账更算不清了,总之小二房承您的情,今后您的事儿,就是小二房的事儿,咱家能力虽小,但舍得出力,有事儿您招呼一声。”

周隐朝向秀安竖了个大拇指,“爽快,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不改了?”

“不改了!”祝明月不禁暗喜:这事儿可办得真漂亮,简直一举两得。

不仅房子有了,家里的伙食也改善了。

以后小二房就从一天两顿饭,名正言顺地改成一天三顿,还能隔三差五吃回肉。

至于肉从哪里来,那当然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周医生买的呗。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得等宅子修好后才能实现。

现在嘛,还是得低调,毕竟严家院子人多嘴杂,不好太张狂。

另外,四婶儿的事情也摸到了门道。

今天这日子不错啊,简直三喜临门。

祝明月心情一好,就看啥都顺眼了。

所以,下午周隐来严家院子给祝家庄的娃娃们上课时,再看到靳家三兄妹,心里的厌恶也稍微消退了那么一丢丢。

这仨,在后世可都是领了“花生米”的大恶人。

但眼下,他们还是孩子呢。

最年长的靳朝富,今年刚刚十五岁,也就是初中毕业的年纪。

靳朝华十三岁。

靳朝玉才十一岁,搁在后世,小学还没毕业呢。

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祝明月觉得,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改变命运的机会?

于是,下午的课程周隐没讲别的,倒是把第一版宪法拿出来讲了讲。

尤其是后世这三兄妹踩到的几条红线,他还特地翻出来再三强调。

又是讲案例、又是仔细分析、又是好言劝诫。

可谓煞费苦心。

祝家庄的娃娃们跟听故事似的,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靳朝华和靳朝玉两姐妹也一样。

虽然周隐说有些案例的时候,目光有些古怪,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过来。

但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在点她俩。

唯独靳朝富做贼心虚。

周隐说到“流氓罪”时,才看了他一眼,他就觉得这是在内涵他呢。

当即脸色便沉了下来,目光阴恻恻地盯着靳朝玉的背影,心里又恨又怕。

那件事情,向荣婶儿是绝对没脸往外说的,他那些个兄弟也不会往外说。

姓周的怎么会知道?肯定是靳朝玉这死丫头露了口风!

这吃里扒外的贱人,三天不打就忘了自己姓啥了!

等着的!

因周隐要在下工前去赵家庄换粮食,于是半下午便离开了。

他前脚一走,后脚靳朝富便发作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抓住靳朝玉的头发,就是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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