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春玉米
85、春玉米
段文清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嘴巴却活跃得很。
“周叔，外面喊开会呢，您不去？”
周隐在“治疗段文清”和“去晒谷场开会”之间犹豫三秒钟后，果断选择了后者。
虽然每次开会的内容最后也会从别人口中知道，但第一手消息总归更直观一些。
他叮嘱道：“你最好闭目养神好好休息，睡一觉更好，等我回来给你扎针治疗。”
段文清有点儿慌：“又是那种扎一遍像饿了三天的针？”
周隐脸上半点儿愧疚也看不出来，十分从容地摇头：“不是，这次要扎的是清除颅内淤血的针。”
段文清“哦”了一声。
等周隐出去了他才反应过来：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一扎就把他给扎晕菜了，醒来饿得跟灾民似的。
好害怕，怎么办？
周隐去了晒谷场，等到七点整的时候，祝永祥便拿着大喇叭，开始讲话。
“大伙儿都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这天气各位同志也都看到了，快一个月了，愣是一滴雨没下，原说等下过一场雨后再种春玉米，看样子是等不到了，再等下去春玉米都成夏玉米了，我跟大队长请示过了，咱们今天就开始种春玉米。主席说了：‘与天斗其乐无穷’！这老天爷不下雨，咱也不用怕，有手有脚的，河里多的是水，挑水浇地谁不会？老天爷不赏脸，咱就跟老天爷抢饭吃，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其实没啥信心。
农民世世代代都是看天吃饭。
无论是旱还是涝，都会导致减产、绝收，最终变成灾难。
这样的灾难，历朝历代比比皆是。
其他朝代的农民莫非不勤劳、不勇敢？
显然不是。
天灾之下，人类的力量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
当然，这才二十多天没下雨，远没到形成灾难的程度。
这种情形，倒还是可以跟老天爷争一争的。
生产队员们情绪不是很高地应和了几声，听起来稀稀落落的。
祝永祥便知道，这次“战前”动员没有成功。老天爷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
于是，他便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开始安排地里的活儿了。
种春玉米的前期准备工作，包括翻耕垄沟，培育营养土，制作种子团等。
翻耕就不用说了，是重活儿，必须壮劳力顶上。
培育营养土基本都是妇女的活儿，包括沤肥，混土，搅拌等步骤。
挖沟和培育营养土是第一步，耗时大概两三天最右。
制作种子团是第二步，人多的话，一天就能搞定。
第三步才是正儿八经的播种。
下种的时候直接用小锄头在垄沟里挖一锄头，刨个七八厘米深的小坑，再把种子团摁进去，填平土坑，就算完事儿。之后便是浇水施肥等基本操作，无需赘述。
祝永祥今天主要安排了翻耕和沤肥的活儿，另外还安排了两三个壮劳力和几名妇女做土砖。
生产队修小学可不能像老祝家的小二房那样，拿钱从队员们手里买土砖。
价钱给高了，会有人说队长徇私枉法，假公济私。
价钱给低了，人家又不傻，凭什么卖给你？
因此，修小学所需的土砖，只能召集队员们现做，到时候给算工分，倒也公平公正，谁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开完会，生产队员们便都散了，各自去完成分派的活儿。
祝永祥和会计出纳三人回了生产队办事处，打算把几麻袋玉米种子从仓库里取出来重新晒一晒。
这也是基本操作，每次种玉米都要有这道工序。
但今年格外不同。
才一打开麻袋，祝永祥便禁不住“咦”了一声。
“今年的玉米种子怎么这么饱满？我记得选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大颗呀？李会计，张出纳，你们来瞅瞅，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被喊到的那两位根本没当回事，笑嘻嘻地凑过来看，嘴里还开着玩笑。
“指不定是你愿望太强烈，所以有幻觉了。”
“有这个可能……”
等看清麻袋里的玉米种子后，他俩齐刷刷地瞪圆了眼睛。
“嘶！”张出纳倒抽了一口气，抓起一把玉米种子拿在手里，轻轻捏了捏：“好像是有些不一样，大一些，还重一些，不过摸着不润，应该不是受潮涨发了。”
李会计也抓了一把在手里，还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确实没受潮，而且看着比我家留的玉米种子大了整整一圈。”
他家自留地面积比较大，有半亩地之多，除了种菜之外，也会种点儿粮食。
所以玉米种子、小麦种子什么的，他家里都有。
祝永祥又把其他几麻袋玉米种子都打开来检查了一下。
看完后神情凝重地道：“这几袋也一样，看着倒是挺漂亮，粒大饱满，就是……”
就是来历不明，不敢往地里种。
可要把这么漂亮的种子扔了、吃了，他又不忍心。
“李会计，劳烦你跑一趟，把你家玉米种子拿过来咱对比一下。”李会计便“嗯”了一声，转身出了仓库。
约莫一刻钟后，他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还拎了个土黄色的小布袋。
李会计把布口袋打开，边沿往下卷了卷，露出里头的玉米种子，两手捧着袋子，放到大麻袋旁对比了一番。
张出纳和祝永祥也凑到面前，仔细看了看。
随后，三张诧异的脸面面相觑。
“这么一对比，差距还真大，肯定是被人给换了，会不会是敌特干的？”张出纳小声嘀咕了一句。
祝永祥摇了摇头：“敌特只会给换成瘪壳烂种子，没道理给咱换这么粒大饱满的。”
李会计感叹道：“这些种子确实漂亮，弃之可惜，用之结果不明，不好办呐。”
三人都是一脸犯愁的样子。最后还是祝永祥拍板道：“育苗吧，虽然麻烦些，但保险啊。这么漂亮的种子，放弃不用未免太可惜了，但如果直接种下去，万一不出芽，那不是耽误工夫？育苗的话，三五天就能知道结果了，如果真的是坏种，再去种子站买新的玉米种子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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