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名字


实在是能用的东西有限,卫南熏只好简单地替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再撕下干净的里衣替他最大的那处伤口包扎了下。

一切都弄完,已经是午后了。

眼见时辰不早,她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将人安置好,就去寻出去的路。

可这地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并不是想象中的白云山山脚,更是与她那日上山的地方完全陌生。

等朝着一个方向触壁了,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摔在了山谷中,且这个山谷很大,暂时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

她回到茅草屋,又换了个方向继续去找,却同样碰了壁。

先前为了救人耽搁了太多时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看起来今日是一定出不去了。

卫南熏是既觉得自己倒霉,好死不死摔到了这种地方,又觉得还算幸运,若不是碰到了那男子,她就要孤身一人在这山谷中了。

不说别的,这天黑了,山谷中若有什么兽类,多个人也能多份安全感。

好在虽然没寻到出去的路,但她在河边又发现了其他能吃的果子,还捡到了几颗蛋,看着像是山鸡或是什么鸟落下的,勉强两人也能对付一晚上。

她踏着夕阳回到茅草屋,男子仍躺在唯一的木床上。

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金黄的余晖从破漏的棚顶倾泻而下,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

给那张病态憔悴的脸添了一抹光亮,有一瞬间,他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祇,是来解救她的。

卫南熏突然就不怨天尤人了,她能活着,能摆脱那吃人的深宫,现下的每一刻都是上天的馈赠,她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脚步,沉睡中的人蓦地睁开了眼。

那双本就漂亮深邃的眼被夕阳笼罩后,就像宝石一样清澈透亮,看得她微微出神,在这一刻她似乎有点理解那些沉迷美色的帝王了。

若不是咳嗽声将她唤醒,她还不知道要看多久。

卫南熏的脸不自然地发烫,她可是嫁过人的,居然会被美色所诱惑!

真是不该!

她赶忙清了清嗓子道:“你醒了啊,还有发烧吗?”

屋内有些昏暗,裴寂又逆着光,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撑着床板缓慢靠坐起来。

他沉沉地摇了下头,他十岁跟着舅父上战场,这十几年间受过无数的伤,更是多次在鬼门关徘徊,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是这次伤口耽搁得有点久,又在此等闷热的环境下,使得伤口溃烂得更深,这才比往日看着更严重。

“你怎么又起来了,不是和你说了不能乱动吗?”

卫南熏几步上前将人扶住,动作很自然地搭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烫了,才安心些。

原以为这人还是痛得说不了话,她便继续给他检查伤口,看有没有再渗血,冷不防听见道虚弱无力的声音:“我,没事。”

卫南熏的动作一顿,原来还没烧傻啊。

“没事?伤成这样还能叫没事啊,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一个看着没什么钱的穷酸书生,能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还是很了不起的。

但对方不知是没力气说话,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许久。

卫南熏也发觉自己好似有些管太多了,虽说她救了他,可两人不过是刚见一面的陌生人,实在没到能聊这些的关系。

她见他的伤口没继续渗血,就把果子放在他身边,起身去寻屋里的火石。

夕阳西下,山谷也彻底暗了下来,她就着微弱的光亮点燃了角落里的树枝,屋子重新恢复了亮光。

她在捣鼓如何把捡来的蛋煮熟,没再试图与他搭话。

没想到一个极轻的声音沙哑生硬地道:“多谢你。”

卫南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仿佛不好意思般垂下了眼,他的眼睫竟然比女子的还要纤长卷翘,投下的影子就像展翅的蝶翼。

他之前是都在害羞不好意思嘛?

被她解衣服,被她擦拭伤口,所以一直闷着不说话。

她过往接触最多的就是裴聿衍,他永远高高在上,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态。见他如此竟让卫南熏觉得新鲜起来,也不在意方才他没回答自己的事了。

“我看你穿着打扮像个读书人,是附近的学子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裴寂抬起头,漆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顿了下,道:“寂……”

寂?

哪个寂。

卫南熏突然心跳的有些快,甚至感觉腰间那块玉佩在发烫,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特别离谱的想法。

却听见他继续:“季守拙。”

原来是姓季不是她想的那个寂,她就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况且那位贵人在宫中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还与她共患难。

她讪讪地笑了下,就感觉到对面的人还在盯着她看:“你在失落?”

卫南熏有种被人戳中心思的感觉,立即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好失落的,就是感觉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很古板。”

守拙守拙,谁家少年郎会取这样的名字啊。

她还在忙活手里的蛋,没有注意到季守拙眼底的光亮,几乎是随着那句话彻底黯了下去。

“你呢。”

一个卫南熏就要脱口而出,她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我叫关越。”

裴寂是知道她的,卫家七娘子卫南熏。虽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但她一定不叫关越。

他抬了抬眉峰,轻咬着这两个字,开口道:“关山难越?”

“是,这世上有高山险阻道路艰难,但我定不受其困,翻越此崇山峻岭,及时行乐畅快此生。”

随着她的声音,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日两人肌肤相贴,交颈相缠的画面。

她就是这么及时行乐的?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且一个病着一个身心俱疲,说了没几句就又安静了下来。

屋外夜风呼啸着在山林间穿行,屋里是火舌吞噬树枝炸出的声响,让这长夜不再如此寂静。

卫南熏是又困又累,可又有些睡不着。

她前世倒是夜夜与人同床共枕,但那是她的夫婿啊,如今她云英未嫁身旁多了个男人,让她怎么睡得着!

况且这屋里就一张床,她只能用稻草铺在地上,靠在墙边睡,让本就难入眠觉很浅的她很是痛苦。

这还不如昨夜,摔晕过去了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睡不去,只能翻来覆去地想事情,翻过身想裴聿衍的人马走了没有,想这日子也要到成亲那日了,这婚事怎么还不办,能不能别一天到晚追着她跑了。

再翻回来又想织夏这会找不到她是不是急哭了,会不会有人发现她掉到山谷下面了。

想来想去,就听见山间似乎有狼嚎声传来。

她陡然间清醒过来,小和尚没骗人,这山里真的有野兽啊!

而后她又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他开口道:“你……要不要上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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