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老兵 （一）
第二日一早段弘毅还是习惯性的起来练剑，亮子这会正在扫院子看到姑爷起早练剑就赶紧把院子打扫出来再去把大门口的道扫出来昨晚这一场清雪多少还是在地上留了一层。亮子刚打开大门就倒进来一个黑色物体，亮子一愣上前仔细一看却是一个晕倒的老头。亮子上前试了一下鼻息幸好天不是特别冷还活着于是亮子就喊来自家的娘子白小寒帮忙把老头子扶进院中。说起这白小寒其实也就是当初跟楚夕颜一起去边境女子救护队的一人，本来因为自己的相公为救自己和婆婆而死她是不打算成亲的就想着带着自己的婆婆就这么过就得了。
但是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赵家庄的女子救护队那个顶个的都是女中英雄于是不管是死了丈夫的寡妇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都有求上门来的这白小寒就是其中一个被求娶的，可是这白小寒有一个条件她要带着婆婆嫁人，于是这些求娶的就少了到后来没有了。白小寒婆婆说她傻，她就笑着说“根子死了我不能不要他娘，他没尽完的孝我要替他尽完。”
于是白小寒家门口就剩下一个来求娶她的而且还是个精明能干的大小伙子，这人就是亮子。亮子觉得这样的女人最是值得人心疼，别人说她傻可是他觉得这个女人在他心里住下了。于是田氏给了亮子三十两银子风风光光的把白小寒迎进了门，亮子的做法田氏觉得很好很男人还放了亮子的卖身契。亮子除了每天偶尔去当个马夫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管着楚夕颜家的庄家而白小寒也一起帮着管着家里养的野鸡买卖。洪氏因为年龄的关系田氏已经不再让她帮忙喂鸡了而是每天帮忙做做饭就是坐在一起聊聊家常也就无事了。
小乐现在基本上一年都在太和府的田府里除了每日去府学上学就是在田府里跟在田怀礼身边俨然已经成了田怀礼的干孙了。
亮子和白小寒把老头子弄到自己的住处段弘毅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就过来看了一下确定人还活着就去找楚夕颜过来给看一看。楚夕颜到的时候亮子刚拿温水给老头子擦过脸和手，楚夕颜一看老头子的着装倒不是乞丐的打扮倒是像喝酒走丢了的人。诊过脉后楚夕颜觉得这老头子并没有事只是昏迷了而已等醒过来再让亮子喂点粥就好。
段弘毅看那老头在没事就拉着楚夕颜往回走，楚夕颜对段弘毅说道“这老头子的右腿又毛病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赵家庄了。”
段弘毅直接说道“你也别瞎想等那老头子醒了咱们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楚夕颜点点头想着也是，在这瞎猜再多有没用还不如等那老头子醒了再说，因为家里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春生和段弘毅都没有出去打猎。楚夕颜和田氏陪在林婉华的房间聊聊家里这一年发生的事，等到块午饭的时间那老头子才醒了过来。
亮子来说了一声楚夕颜和段弘毅两人就去亮子的住处查看了，老头子姓周是之前北辰和北戎征战后退下来的伤兵。他让大家叫他老周就行，至于他是怎么倒在楚夕颜家门口的老周说本来是想找个村子落个户的但是前两个村子因为他是独身又腿脚不好所以没有留在来。
段弘毅觉得老周没有说实话于是就问道“我北辰对伤兵是有补偿的虽然不多也不至于让你无家可归在说你原先户籍在哪里应该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的。”
老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北辰对伤兵和战场上死掉的士兵都会有不同的补偿这是北辰士兵的幸事但是事事有怎能都如愿呢，当年我还是四肢健康的时候在边境也因为军功攒了一个百夫长的位置。随着年龄渐大家乡的老娘想早点给我说一门亲原先是想着还能让我留个后可是后来我年龄大了老娘身体也不好了老娘的想法就是找个妇人能陪着我到老了不要让我孤身一人。”也许是想起自己的老娘老周眼眶有些开始发红。
“那一年我三十有二我们每个当兵的一年里能回家个十来天，我攒到一起想陪老娘过个年。回到家后我看到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在我家院子里晾晒被子，我原以为走错了人家可是仔细一看这房子院子确实是我自己的家。我进院子里后那妇人问我是谁我就把姓名一报那妇人才笑呵呵的说她是我娘给我找的媳妇，我不知所以就进了老娘的房间问问情况。一进去菜发现老娘已经不能下炕了，老娘说着妇人的男人因为脾气不好跟人家打架死了她被小叔子一家赶来的出来，老娘看这妇人还算能干就做主给我娶了进门。毕竟以我当年的年龄是不可能再找什么黄花大姑娘了。我看这病重的老娘也就同意来了，这妇人是个能干的伺候老娘吃喝拉撒我也看着高兴于是在临回兵营前把自己包里的十两银子没有给老娘而是给了这妇人。”
老周说到这声音哽咽了起来控制好情绪后他继续说道“回到兵营没有多久我就收到那妇人的信，说老娘去了。我没做多想就赶回去给老娘守丧，后来那妇人带着孩子就在我家老屋住了下来。我这当兵常年也回不去家于是我就定期把每个月的军饷去掉自己要用的剩下的依旧托人带给那妇人。这一给就是八年，我腿伤回到老家那妇人的孩子到了说亲的年龄把我的伤兵补偿一起都要了去。有一天那妇人说要带孩子去相亲因为远当晚可能回不来，我没做他想就没说什么没想到到了第二天我家来了镇上的癞子陈大虎。他说我的房子被卖给他了咬我快点搬出去，我一想不可能啊我没把房子卖给他啊。于是我就问谁卖给他的他说是我娘子我当时就傻了，我说这房子是我的我没卖就绝对不会给他。他当着我的面拿出这房子的地契那上面的户主俨然已是陈大虎的名字，我赶紧回房去找地契结果什么都没有。想着那对母子原来说是不回来了其实是永远不回来了。于是我搬出了自己的老屋我找人画了这对母子的画像找了整整一年有人说在泗水镇见过他们于是我赶到了这里因为我没有银钱住店就只好想着在镇边的庄户家里借住一夜昨天下的清雪我走到村口就走不动了于是我就在您府上的大门处避避雨雪，我…”
老周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段弘毅看着楚夕颜想看楚夕颜的看法。楚夕颜皱了皱眉头说道“老周你找到这个妇人之后想做什么呢？要回钱还是想要涛哥说法或者想把这对母子行骗的事惩治于法？”
老周捏了捏拳头看着楚夕颜说道“我老周可以不要房子可以不要钱但是我就想知道我老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初邻居张婶子说我那次回军营后张婶子经常听到我家传来骂人的声音说是那妇人再骂我老娘是老不死的。我刚开始不信再加上我一直在军营等我知道这事的时候都是我伤腿回来的时候，我想都这么多年的事了张婶也快七十人了可能有些事就记错了但是这娘两卖了我的房子之后我就觉得这娘两的人品有问题所以我要知道我老娘当初是怎么死的。”
楚夕颜没想到刚回家就碰到了这么棘手的事，面对一个为了国家连婚姻都不完全的老兵她实在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插一手，尤其是那对母子就不说老兵养了她们母子八年就说那老兵的娘要真因为这对母子而死那这妇人她就必须要帮着找到。
楚夕颜直接对老周说道“我帮你找那对母子，你安心已在这里等消息。”
老周赶紧说道“我自己找就好不要麻烦小姐了，说实话我也找了两年了费人费事。今天我把事情讲出来其实已经是一件挺让诸位觉得糟心的事了，我就不能再麻烦小姐跟着一起费事了。”
老周说的诚恳段弘毅就跟着说道“你无需觉得麻烦到她，今日你能见到她能被她家仆人所救证明是你们的缘份。你也算会挑人家门前晕倒，你可知你现在晕倒的人家是哪？”
老周懵了一下直接说道“收成比较好的庄户人家？不是么？”
段弘毅笑着摇摇头，亮子笑着说道“也许真是昨晚清雪迷了你老周的眼睛不知道到了哪个村子，这啊是赵家庄我的主子是太和郡主。”
老周愣了一下赶紧要从床上起来，亮子按着他叫他别动。老周激动的说道“使不得啊，这是郡主嘞。而且是咱们太和郡主咱们赵家庄的娘子救护队和太和郡主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我可真是清雪迷了眼那四十座牌坊就立在那我怎么就没注意呢。”说着他还是要起来给楚夕颜行礼。
楚夕颜态度严肃的说道“你可消停点吧，赶紧把身体养好。我今天安排找你说的妇人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好好会会她，敢欺负我北辰将士真是她皮子痒的紧了。”
看着自家娘子的王霸之气外泄段弘毅是眼里都是宠爱,老周听了楚夕颜的话满眼都是震惊。在这个世道来说除了能爬到将军让人敬仰之外又有多少人愿意去当兵呢？士农工商而这个兵字却没有排上多少自己的伙伴埋骨他想除了朝廷的抚慰金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么个人存在过也许自己的老娘或者妻儿会给他们在七月十五的烧伤一点纸钱而向自己这种在兵营了混到三十多才成亲的老娘过世自己到最后连个养老送宗的后代都没有的比比皆是。
所以楚夕颜说要给他讨个说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想，等老周反应过来的时候楚夕颜和段弘毅早就回去了。老周看亮子夫妻两在那忙活就问道“小哥，刚才郡主说的可是真的？她不嫌麻烦给我讨个说法？”
亮子看着老周笑道“你放心养好身体郡主说了自然会去帮你。对了刚才郡主临走的时候让我问你那夫人姓甚名谁年龄多大大概样子你记不记得？”
老周赶紧点头说道记得记得我忘了自己是谁也不会忘了那个妇人“她姓曹名慧她儿子今年十八叫郭铁蛋，她今年三十有六长方脸眼睛细长…”
在老周说着那名叫曹慧妇人的长相特点的时候楚夕颜跟段弘毅回到二层楼里跟裕亲王聊起了今天拿名老周的事，裕亲王叹口气说道“北辰国招兵年龄在十六到四十五岁之间一般家里儿子多的都会选择已经成亲的并且有了子嗣的去如果一家人只有一个儿子一般只要年龄可以的的话都会是儿子去当兵反之儿子若是还是小就会由父亲去一般这样的事只有像上次跟北戎那样的国战才会有这样的征兵。每场战争都有战死的士兵国家都会发抚慰金给那士兵的家人，若是伤患的话好点的有家里会接他回去不好的额就是直接留在边境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很严重的就做苦力严重的可能就是直接行乞了。”
楚夕颜听到这些心理多少都有些动容前世人类锐减到原先人口的十分之一所以凡是想老周这样当兵退下来的还有政府安排他们但是对于这个时代人的性命根本就不值钱，就像碧柳卖进王府也才十两银子这还是楚夕颜为了照顾她家才给的高价。
楚夕颜和段弘毅回到自己的房间楚夕颜的心情比较低落，段弘毅就问她怎么了楚夕颜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三郎以你现在在陛下面前的话语权是否能为这些伤患的老兵争得一点权益呢？我看到老周这个样子也许还算是好的老家还有房子可以回虽然被骗了但是起码他有家可以回那些不愿意回家连累家人的伤兵他们的日子在边境城市是怎么过的你我可想而知。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北辰国而遍体鳞伤的难道北辰国就不应该给他们相应的补偿么？”
楚夕颜越说越激动，段弘毅看着楚夕颜越来越红的眼圈就赶紧把楚夕颜抱在怀里说道“你可知北辰国这些年有多少伤患的士兵，北辰国四面除了已经灭掉的柔然还有你知道北戎各个部族那边有南晋西边更有库依则等小国时不时的骚扰着位于如果不是灭了柔然又因缘际会得了北戎附属更因为你干娘和卫国公的和亲你以为北辰国会有今天的平静日子。说实话现在去让陛下给伤患士兵所补偿恐怕五年之内都不能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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