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做了一个梦
后蟒村，丁家
“娘，你开门啊，发生啥事儿？你别哭啊，你说话啊，”站在屋门口的丁香焦急的朝屋子里面喊。
李玉兰从外面跑回家，把屋门一插，躲在屋子里面哭，咋说也不开门，急坏了留在家里的丁香，乔红衫和方琼。
“大娘，开开门，有啥话，咱们打开门说，”乔红衫站在窗户边上劝慰李玉兰。
李玉兰在乔红衫心里一直是很勇敢、坚强的老太太，她第一次看到李玉兰哭的这么伤心，心里很是忐忑，生怕李玉兰哭坏了身子。
“小姨，我出去找找桃心他们，问问发生啥事儿了，姥娘一直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方琼说话就往外走。
“表弟妹。”
方琼刚出门口正好碰上赶回来的丁桃心。
“俺奶奶回来了吗？”丁桃心微喘着粗气问道。
她一路追赶李玉兰，没看到李玉兰的身影，想到李玉兰抱着的白骨，丁桃心特意跑了一趟坟地，没发现李玉兰，丁桃心猜想，李玉兰很大可能是回家了。
“在家，在家，”方琼赶紧迎了上去，拉着丁桃心，“桃心姐，发生啥事儿？姥娘回家把自己锁起来，一直哭，谁劝都不开门。”
“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俺先去看俺奶奶，”边说话，丁桃心边往院子里走。
落后一步的方琼赶紧跟上。
“桃心。”
“桃心，你回来了。”
丁香和乔红衫看见丁桃心赶紧迎了上去，尤其是丁香，拽着丁桃心到门口，语气哽咽中夹杂着急切地说道：“桃心，你赶紧劝劝恁奶奶，她最疼你了，你的话她一定听。”
丁桃心冲着丁香点点头，抬手敲门。
“扣扣扣......，奶，是我，桃心，扣扣扣......，奶...”
屋子里面，李玉兰的哭声嘎然而止，丁桃心贴着屋门，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脚步声。
屋门打开，李玉兰眼睛红肿，头发散乱着，衣裳上也沾着土。
看见丁桃心，李玉兰的神色明显有些激动。
“桃心，帮帮俺，”李玉兰伸手用力抓住丁桃心的手。
丁桃心白嫩的手背，被李玉兰抓红了。
“奶，你想让俺咋帮你？”
“你进来，”李玉兰拉着丁桃心进了屋子，然后扭身把门重新关上。
丁香、乔红衫、方琼再次被阻挡在门外，仨人相互对视一眼。
“桃心，我拼不上，咋都拼不好，“李玉兰坐在炕边上，一左一右的两只手各拿了一根细小的白骨。
丁桃心歪头看着炕上，炕上的最下面铺着李玉兰平时盖的被子，被面朝下，米黄色的被心朝上。
一堆儿婴儿的白骨散落在米黄的被心上面，婴儿的头骨摆的很端正，脖子、脊柱的位置拼接在头骨以下的位置，剩下零散的白骨，李玉兰不知道怎么拼了，拼来拼去都不对。
李玉兰的眼神愈加急切，“咋还是不对...胳膊的骨头是哪个？...拼不好，俺咋这么笨，自己闺女的尸骨都拼不好，”李玉兰猩红的眼睛看着丁桃心，把手里的白骨递到丁桃心跟前：“桃心，你可以的，对不对？你能帮我是不是，你忙忙我，把她拼好，中不中，我就想再见见她，再看看她。”
“奶，”丁桃心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滴答到李玉兰手里的白骨上。
泛黄，站着泥土的白骨被泪水茵湿了一片，“我帮你，我能把她拼好。”
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对人体骨骼的了解，是最基础的本事。
丁桃心从李玉兰手里接过白骨，走到炕边，开始拼起来。
李玉兰默默站在一边，看着丁桃心把散乱的白骨一块一块的拼起来......
丁桃心将手里最后一根指骨放在右手骨上，起身而站，“奶，香香的尸骨，拼好了。”
丁桃心往边上走了几步，让李玉兰看到了躺在炕上的的小小的一具完整的婴儿尸骨。
“香香，娘的香香，”李玉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李玉兰想要紧紧楼住尸骨，又怕把拼好的尸骨弄乱，她只能用手轻轻抚摸这被子上的白骨。
丁桃心一直陪在李玉兰身边，听着李玉兰对婴儿尸骨诉说着这么多年的思念，听着李玉兰对着婴儿尸骨的忏悔，自责。
“闺女，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娘有奶了，你死前娘没让你喝上奶，你看...”说话，李玉兰撩起自己的上衣：“娘现在的胸脯大不大，一定能把你喂的白白胖胖，”李玉兰侧身躺在婴儿白骨身边，把自己干瘪深棕色的乳头放进婴儿的“嘴”里。
李玉兰闭上眼睛，嘴里轻轻哼起歌，没有歌词，之一首轻柔的小调。
丁桃心看着李玉兰的手轻轻拍打在白骨上，嘴角露着幸福的笑，捂着嘴，无声哭泣。
李玉兰觉得自己做了个特别美好的梦，丁千斤活着，她的小闺女还活着，哥哥和姜百草也从不兑回到后蟒村了。
小闺女白胖白胖的，可调皮了，每天不好好吃奶，睡觉的时候喜欢粘着她，非要她拍着、哄着才睡觉。
小小的娃娃这么难伺候，她等着丁千斤回来跟她告状。
小闺女在她怀里一天天长大，她和丁千斤一天天变老。
杏花和梅花都结婚了，两个姑爷都是城里人，大闺女、二闺女都去了城里过日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和丁千斤在村里，陪着小闺女继续成长。
后来啊，小闺女要去参加高考了，李玉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出个大学生。
拿到小闺女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她跟丁千斤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后来的后来，小闺女大学毕业，找了个志同道合的对象，谈恋爱、工作，结婚，生子......
这个梦太美了，没得李玉兰不想醒过来，可是天亮了，再好的梦，天亮，也该醒了。
丁桃心轻轻拍了拍李玉兰的肩膀，偏头看向窗外，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奶，天亮了。”
李玉兰闭着的眼睛轻轻颤了颤，才睁开。
比起昨天晚上，李玉兰现在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李玉兰看着和丁桃心的脸，视线从模糊到清楚。
“天亮了？”李玉兰反问。
丁桃心：“嗯，亮了。”
李玉兰抓着衣角的手紧了一下，眼睛看着尸骨，轻柔地说道，“桃心，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
“奶，她是？”
“俺的小闺女，香香比恁娘小，你该叫她小姨。”
“小...姨？”
丁桃心略微迟疑地接着说道：“奶，俺娘...她..不是你闺女？“丁桃心怀揣着这个念头一晚上，还是问了出来。
“你娘是俺们李家的孩子，她俺大哥的闺女。”
李玉兰的话让丁桃心想起来堂屋里没有名字的木牌，怪不得每次祭拜的时候，她奶都让他娘跪下来，原来...他奶是让她娘祭拜自己的亲爹。
“桃心，”李玉兰嘱咐丁桃心，“你娘的身世...这里面好多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你别告诉恁娘。”
丁桃心点头：“奶，俺知道了，俺不告诉她。”
李玉兰转身，爬到墙边边上的炕柜上，从炕柜的最底下掏出一个用蓝色土部的包裹。
李玉兰打开包裹，里面是她亲手给小闺女缝的衣裳，粉红色的小上衣和枣红色的裤子。
“这是俺给你小姨做的衣裳，”李玉兰手摸着衣裳，扭头看着炕上的尸骨，“可惜...她穿不上了。”
丁桃心握住李玉兰的手“奶，小姨知道你这样，她会很难过的，俺相信小姨也你高高兴兴的活着。”
“桃心，奶，以后死了，你就把俺跟你小姨葬在一起，...这辈子，俺对不起，等俺死了，俺们娘俩在地下见了面，俺在补偿她。”
李玉兰明白，她心里总有千万不舍，也该让小闺女入土为安。
小闺女的尸骨能找回来，她还能再看自己闺女一次，她知足，这辈子没啥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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