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放他们进来

有好几个都头大喊起来：“该如何处？唐正！给一句话！”

营指挥使唐正情急之中脸上刀疤更加充血发红，显得狰狞可怖。他知道自己职责是守皇城，让人漫过城头便是他的罪！杀头都算轻的！唐正终于忍不住抬手大喊道：“张弓！预备放箭！”

太学生陈冬人长得高大，气力不亏，平素也好侠义，好大言，自诩勇力，在太学中颇有声名。此番他带头爬墙而上，就是看准了皇城守军迟迟不敢动作，吃定了这般赤佬不敢杀他们。

不过这陈冬有勇气没有经验，人梯攀援而上需要堆叠到足够层数，他只看差不多了就攀上去。等他站在别人肩膀上，距离宣德门城头还有一臂的距离，这可怎么处？

要够够不着，要跳跳不起来，让别人踩着他上他又不甘心失去先登的机会！特别是当他看到头顶上守军张开弓弩，箭镞闪着寒光对准他的时候，他不禁全身生寒，手脚微微发抖，身形停滞不敢再动了。

陈冬回头望了背后下面都是太学生，后面更有无数文官，此时若是跳下去，逃了，那便是文人士大夫口中的笑柄。

陈冬把心一横，直着脖颈大喊：“大宋养士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说完，他两眼一闭，咬紧牙关站在在人梯上等死而已。

那些宣德门墙头上甲士都张开了弓箭，人人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只等指挥使一声令下便放弦。甲士们人人都是紧张得在冬日里满头是汗。

大宋军弓强劲，寻常禁军都要求能拉开一石五斗步弓，而燕军几乎都能拉开两石弓。这么近的距离，一箭下去这些饱读诗书的太学生都得被射个对穿！

每个甲士心中不免觉得可惜：这些都是文曲星一流的读书人啊！

见此情形，宣德门外的近万名官员人人都是仰面抬眼，身子微微颤抖。燕军威名如雷贯耳，这弓弩架设起来便有弥漫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们所恃无非是百多年来文官约束武夫的思维惯性，赌的是赤佬们不敢杀士大夫。不过这些文官也是心虚，就让太学生们靠前去试试看，若是宣德门上的守军真敢杀人，某等还不跑？

是所以看到宣德门上守军开弓搭箭，这近万名文官纷纷后退，就把那近千名热血上头的太学生晾在前面了。尤其是秦桧与万青屿更是连退多步，离得远远的。

就在此时，宣德门背后突然响起有人高呼：“莫要放箭！莫要放箭！……少宰枢密等有令！开门！”

唐正骇然翻身跑到城墙背后朝下张望，只见一个亲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声嘶力竭喊叫：“莫要放箭！放他们进来！”

唐正不可置信地问道：“当真？要放他们进来？手令呢？”

那亲兵喘口气，踉踉跄跄沿着马道往宣德门城墙上跑，有亲兵接住一把夺走他手中的手令交给唐正。唐正展开一看，上书：打开宫门，放百官与太学生入政事堂！莫得喧哗，且约束些！

唐正看落款是少宰王庸与枢密钟敬联合署名，还不是寻常非正式的画押，心中大定。他是一个大头兵，只管听命行事。林凡不在，唯执政与枢密之令而已。

唐正转身大喝：“放下弓弩！”

宣德门上甲士们都长舒一口气，缓缓放下弓弩。不少人觉得双臂酸麻。有人暗骂道：怎生比杀鞑子还费劲？连唐正都暗骂道：俺宁可去冲阵十次也不来当这劳什子宿卫！

唐正骂归骂，大事可不敢耽误。他快步走到宣德门城头，扶着垛口探头出去，正好看到将将爬到墙头的陈冬，陈冬看着唐正也是一脸惊恐。

唐正想了想用词，大声喝道：“都走正门！你等都是读书人，又不是俺们武夫，爬墙算什么体面？”

这话一出，本来太学生人梯早就乏力，不过是勉力支撑，当下心态一松懈，人梯就突然垮了下去！

如此人梯垮落下，自然是下面的被压得骨折吐血，而陈冬尚好，摔在人堆上，哀哀惨叫。

这些敢于抢先叠人梯攀登宣德门的都是身高体壮且勇毅敢为的太学生。这批人抢登的时候就有更多太学生心虚胆怯往后面站，形成前面数十名太学生往上爬、后面几百近千名太学生远远旁观作路人状的可笑场面。

此时看到前面用于先登的太学生跌落下来，那些旁观的太学生还以为是守军放箭杀人，惊叫着向后逃，慌乱中还相互挤撞踩踏伤了好几个人，宣德门前顿时一地都是踩踏下来的鞋子。

秦桧与万青屿两人都是读书颇为用功的，视力也不怎么好。此时看到前面太学生人梯突然塌下来，本来就心中忐忑的他们误以为守军放箭，吓得转身就跑。

这两个又是一贯颇有心计的。他们跑自然也要喊别人一起跑，否则就自己逃跑如何能有体面？

秦桧是太学学正，万青屿是太学学录。两个人指挥太学生上演出来夺门之闹剧，他们喊跑，太学生哪里能不跑？

本来敢于攀爬城门就是数十人而已，多数太学生平素好大言，自负有治国平天下之才，可是临到用命时候多数都胆小，远远退后二三十步距离。

前面陈冬等人跌落下来，这些胆小的太学生本能以为守军放箭，此时又有学正、学录高呼快跑，哪里能不撒开脚丫子逃命？

宣德门外，文官们本来就是心情忐忑看着太学生冒险攀爬宣德门，突然前面有人乱喊：“杀人啦！燕贼放箭啦！快跑啊！”登时秩序大乱，扶着幞头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后跑。

蔡牧少时不喜读书，目力保存尚好，此时明明看到前面宣德门上守军收起弓箭，可是太学生怎么就跑了？再看看身边同僚都跑了，他再不跑就会被逃跑的太学生淹没，于是也只能随着大流逃了。

耿南仲平素最是方正，自诩为旧党清流士大夫，此时还站出来想要拦住众人。他张开双臂，声嘶力竭大喊：“站住！如此还要士大夫体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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