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相思难负终成空
眸中的清泪似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翻出柴萱的眼眶,打在仍抚在柴萱脸颊上的那只手背上。
柴萱一言不发的垂泪已经让曹丕心乱如麻,面对眼前泪珠翻涌的人儿,竟不知该去如何安慰。双臂轻环,抬手将柴萱脑袋轻轻压到在自己胸前,只要胸前的温度还在,那就证明柴萱还在。
听着耳畔的心跳,柴萱心如同撕裂一般的痛。拼着灰飞烟灭的代价留下,三年后自己却要亲眼看着曹丕离开;可倘若自己离开,便相当于让曹丕亲眼看着自己消失。
无论哪种,都将是彼此的痛不欲生。没想到,老天竟然对他们这么狠,竟连一丝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留下还是离开,紧紧抱着曹丕的柴萱心乱如麻……
凉月如钩摄心魂,寒风拂面冷煞人;愁思百转难言喻,透骨酸心几人尝。
*
宣政偏殿的书房,气氛冷的异常。
白羽狐疑的看着缓缓退出的曹书,将目光落回曹丕背上,跪地施礼。“臣白羽参见陛下。”
良久曹丕才回过身来,微微泛红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白羽,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起来吧。”
“谢陛下!”
白羽躬身一拜从地上站起来,抬眸瞧眼站在面前的人,似乎没有往日那般神采奕奕了。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谓何事?”白羽问道。
曹丕剑眉压沉将额前的小山堆起,脸色严肃的走向白羽,“白羽,朕要知道,柴萱当初究竟为什么要离开。”
当时柴萱离开时的借口是要回家探亲,可自己差人打听过无数次,也未曾听说过荆州新野有柴萱这一人物。平白无故消失的九年,柴萱又到底去了哪里。还有她的特异之处……
原本这些问题,只要柴萱不打算告诉他,他都可以不问,可直到昨天的异象,他明白若是在不知晓一切,他的柴萱真的可能要从他身边消失了。
“陛下因何有此一问?”
忽闻曹丕如此发问,白羽心头一怔,莫不是柴萱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引得曹丕生了疑惑。
“白羽,朕要知道,你所有知道关于柴萱的事情,不准有任何一点的隐瞒!”眸光沉毅,曹丕紧紧的盯着白羽,生怕有一丝丝的错过。
顿然严肃的曹丕,令白羽的心更是纠结。厚街微动,沉叹口气。看来曹丕已经知道柴萱身份的特殊之处,自己也没有必要将那些秘密在隐瞒下去了。现如今,也该是曹丕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陛下,您可相信异人异世……”白羽轻言。
青烟微微散在寒冷的空气中,曹丕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若是从前,他定然时不信的,可面对出现在眼前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已经不得不相信了。墨瞳沉寒,曹丕定定的望向白羽,听着他讲述关于柴萱的事情……
话落音止,空气凝滞,曹丕脸色铁青,握紧的双手微微发颤。白羽所说的异世言论,听得曹丕心乱如麻。倘若柴萱真的是本不该存在的人,那为何又那般真实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注视着曹丕纠结的面容,白羽自然清楚他的想法,毕竟自己曾经也是这么惊愕过来的。
“陛下,曾有人对臣言,贵人就像那水中月镜中花,她好似完完全全的存在着,可当有日云遮月,花凋落,那眼中的一切就将化作云烟,不复存在了。”
之前吴普同自己讲这些话的时候,心中还只当他在感慨,可或许柴萱真的就如同他言语中的那般。他们在整个世界感受到的柴萱就是那水中月,镜中花,终有一天是会消失的。
“什么水月镜花的荒谬之言,朕切切实实的可以感受到萱儿的存在,甚至她身上的气息和温度,你跟朕说这些实在可笑。”曹丕面色沉灰,凌厉的眼神盯着白羽,很是生气。
见曹丕如此,白羽心头却暗暗可笑。如果曹丕对这些言语一点儿也不相信的话,又何必出现如此动容的情绪呢。
“陛下,臣方才所述之言,皆是当初柴萱同自己所讲的话。想必陛下还记得当初有个自称是贵人同乡之人吧。”凝眸抬视,白羽淡淡言道。
“曹宝!”
曹丕凝眸而视。这个人他实在记忆太深刻了,当初柴萱就是同他一起离开的,当然也是同他一样人间蒸发了。
“没错陛下,此人曾在离别之前同臣讲过,若是贵人不离开这个地方,等待她的结果便是……死于非命。”
吐出最后四个字时,白羽语气中带领些许哽噎,眸中弥漫着少有的动容。当初若不因为这句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柴萱的。
“死于……非命……”
轻声重复着白羽的话,曹丕的手心顿时出了一层细汗。还记得当初小满哭泣着向自己禀告说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在喊柴萱回去,那个声音还质问柴萱是不是想死。因此自己处处留心是不是有人想带柴萱离开,可未曾想到,这所谓的离开就是从这个世界彻底的消失。
曹丕跌跌撞撞的挪到自己高高的龙座之上,心里却尽是寒凉。“倘若朕不放她走呢……”唇角颤动,坚毅的眼眶微微泛红。
凝视半晌,白羽默然垂眸,“那贵人可能真的会死。”
柴萱的那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神话,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将柴萱留下来。
“消失……难道不就是死吗?”曹丕低沉的音色如同发怒的狂狮,咬牙啮齿。可白羽却清楚,曹丕此时比谁都难以接受。
“从这个世界消失,贵人将会回到她的世界,可如果不回去……陛下就当真不怕她彻底消失吗。”
白羽之言如同晴天霹雳,震的曹丕脑中一片空白,怔怔的坐在位置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指尖发光的白玉戒指,心如针扎。
此时此刻,他怎么可能不害怕。他害怕柴萱离开的日子,可更害怕她的消失。以前没有柴萱日子,他还可以期盼着有朝一日她会信守承诺的回来。可如今,他要是真的让柴萱离开,只怕此生此世,再难相见了。
看着颓然窝在龙椅上的曹丕,白羽沉默不语。这种难以抉择的煎熬,他不是没有体会过,只怕曹丕的感觉只会更甚于自己当初。而且,此时的柴萱只怕也是纠结万千,心如刀割的吧。
“白羽,朕……究竟该怎么做?”
哽咽的声线如泣如诉,带着直击人心的无助与心痛,听的人心间发凉。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风雨雨,这还是白羽头一次听到曹丕用这种语气向别人求助。
“陛下,当您知道真相的时候自是心痛。可贵人是早就知道一切的,想来她所承受的,只怕比您还要多吧。”
白羽颔首轻言,他不敢去看曹丕,害怕他从自己的眼中的看到自己那难以言喻的心痛。
同自己相比,曹丕反倒令自己羡慕。最起码他的爱他的忧都可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和柴萱诉说,可自己呢,连同一句担心的话都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不知是不是被白羽的话触动了,曹丕眼中竟蒙了层水雾。他或许真的太自私了,只想着让柴萱永远的陪在自己身边,却忘却了柴萱自心底最心心念念的东西。
的确,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从头到尾带给她的都是危险和伤心。或许只要回去那个世界了,柴萱是不是就可以追求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了呢。
拇指磨搓过修指上的玉戒,曹丕知觉眼前更加朦胧,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柴萱对着自己傻笑,那调皮的表情就像一只撒娇的小猫,乖巧温柔惹人恋爱。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柴萱,你终归是要弃我而去了。”
呢喃的语气淡淡的,轻轻的,仿佛未曾说过一般,像一阵清风散在冷冷清清的大殿之中。曹丕嘴角的笑意弥散着淡淡苦涩,亦是无尽的心痛……
相思难负终成空,切肤之痛谁人懂;时空如水难行逆,只教琴瑟空哀奏。
*
桌案之前,堆着无数的纸张竹简,每一个上面都写着密密麻麻的诗句,每首诗的后面都写着“柴萱临摹”的字样。
看着桌前不停挥动的笔尖,小满莫名的心疼,“贵人,您写这么多诗做什么呀?”
小满低头瞧着纸张或者竹简上的小字,不是“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便是“响悲有余声,音声入君怀”。而这些,全部都是曹丕所作的诗句。而每一张纸上都写的密密麻麻,只怕每一首至少写了有三遍以上了吧。
“我想把最好的留给他,等到他将来一想起自己的诗,就想到这些我都为他书写过,便不会忘记我了吧。”清眸微漾,柴萱满是深情的望着面前的诗稿,心底悲苦交加。
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自己便是注定要离开的。抗拒也好顺势也罢,时空不可逆这一点,对自己这个现代人来说是最清楚不过了。倘若自己强行留下,改变了所有的轨迹,那未来的自己就极有可能遇不到曹攸宁,更遇不到曹丕,甚至连曹丕和自己都将不复存在了。
整个宇宙可禁受不住她这样的“豪赌”。
“贵人您说什么呢,陛下怎么可能会忘了您呢。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仔细手腕该疼了。”小满无比心疼道。
柴萱坐在桌前都整整一上午了,一拿起笔就不停的写,小满都担心她的手腕受得了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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