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骄阳初生，将丝丝缕缕的光线射入屋内，乌漆嘛黑的屋里总算是又了一点点星亮。
撑着两只熊猫眼的薛灵芸，边打盹儿边揪着最后的几片布料。一双玉手被细细的线头勒的一道一道的，甚至还有几条出了血迹。
“陛下，该上朝了。”曹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吓得薛灵芸打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要是曹丕醒来，看到自己还没有弄完，是不是就要杀自己了？想到此处，薛灵芸竟然浑身发抖，平明的揪着手里的东西，犹豫用劲儿过猛，刺啦一声，指尖的虎口处竟然被勒出一道血口。疼的薛氏柳眉一紧，泪花盈目。
“好了，等朕走后你就在这儿好好睡上一觉。”凌厉的目光扫过那一摊乱七八糟的线团，剑眉微微拧紧。
曹丕整整衣裳坐起身来，走向泪眼汪汪的薛灵芸。双指轻捏，勾起那细嫩的下巴。发黑的眼圈儿肿着眼睛，花猫似脸蛋儿微微泛黄。这才一夜，昨天那光彩照人的大美人就跟个逃难的似的。
“你听好了，今晚的事情，你若是讲出半个字去，一样让你出不了长秋宫。”想借着长秋宫的台阶飞黄腾达，只可惜着地方可是好进不好出。
曹丕冷冷的望眼眼前的女人，眼中没有一丝的留恋和怜惜。反而像是看着一件儿毫无价值的东西，甚至有些嫌弃。
“喏……”薛灵芸抖着下巴，带着恐惧的哭腔。
她没有想到曹丕真的这么可怕，昨天还是那么温柔的眸子，一夜间就可以冷的寒心彻骨。
门扉轻开，身若兰芝的曹丕子门内走出来。曹书赶紧迎上前去，斜猫腰向门里瞥了瞥。这还是曹丕数月以来，第一次在长萱宫和宣政殿之外的宫里过夜。他倒是很好奇，能留住曹丕的女子究竟长了怎样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
“薛氏身体不适，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吩咐下去如若她不出来，就不许人打搅。”曹丕沉声而言。听着好像是在关心薛氏的身体状况，可那发硬的语气却让曹书感觉有些奇怪。
“喏。”曹书俯身一应，再瞧门扉时，已经被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丫头合上了。想来她们也听到了曹丕的吩咐。
送走了曹丕，薛灵芸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气无力的从地上爬将起来，撑着又疼又麻的膝盖蜗牛般的挪到榻边，无比艰辛的颓然坐下。
抬手看着那深一道浅一道的勒痕，一双青烟似的弯柳眉顿时挂了满满的惆怅，将满腹委屈用一口长气尽数推了出来，翻身一栽，重重地倒床榻之上。
对于此时的薛氏，最好的地方就是这床榻了。也只有这里才能好好的安慰她那颗被折磨了一夜的心灵。
抱着被子的薛灵芸，苦哈哈的抽泣了两声儿。许是太困的缘故，不大一会儿便睡沉了去，只怕一时半刻是没有什么醒来的欲望了。
*
躺在床上的柴萱瞪着溜圆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数过最后一声鸡叫，呼的一下从床榻上坐起。望望身侧一大片空荡荡的地方，两条秀眉不由的紧了紧。
自己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柴萱翻着白眼一脸颓丧的瞧着已经泛白的窗户，想必此时曹丕已经去上早朝了吧。也难怪会起这么早，这会儿望望都是曹书喊着催曹丕起床的时辰。
撩被下床，柴萱胡乱的将两个鞋子勾上，耷拉着两条手臂，人猿泰山似的挪到梳妆镜前，颓然的望着镜中顶着鸟巢的自己发呆。
“贵人，您醒了。”小满端着洗漱用具自门外进来，一般时候，小满也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柴萱撑着双眸瞧着小满从房间这头飘到那头，无奈撇撇嘴。没想到，她们主仆二人的生物钟都是如此的一致。
无精打采的柴萱重新趴到桌台上，嘟着金鱼嘴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愣愣的看着插在一边儿的雪花玉簪发呆。
看着蔫儿乎乎的柴萱，小满有些奇怪，“贵人昨晚是没睡好吗？”
“没有，可就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柴萱搁拧着下巴，嘟嘴言道，“小满，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吗？”这几天总是在研究什么琴谱调子的，都没好好出去玩儿。
听得柴萱说要出去，小满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要是柴萱出去了，肯定会听到曹丕昨夜宠幸薛氏的事情，那岂不是更糟糕。
“怎么会有呢，这宫里数十年如一日的，就是有也只会是陈年旧事了。”
小满敛着眸子，尽量不让柴萱发现她的异常。拿起旁边的梳子，给柴萱整理起那乱蓬蓬的发相了。
柴萱绷着脑袋，任由小满将梳子从头顶滑到发梢，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才能解解心里的烦躁。
“小满，你额头上是不是长了个痘？”眼贼尖的柴萱猛地一瞥，边发现小满的发丝底下隐隐藏着的小红疙瘩。
小满惊慌的拨拉了两下头发，将那小红点儿一次性盖得严严实实，“贵人。您这眼神儿也太好了吧！”
这长痘的事情，对于平常人来说在正常不过了。但是对于宫女和妃子来说可就是天大的大事。
下人长了痘就得避着些主子，以免影响了主子的心情。可要是妃子们长了痘痘，非得把全天下美容发东西全用上不可。一旦被痘痘毁坏了容颜，那就真是天塌了。
不过，柴萱似乎久没被着困扰过。自己跟着她这么久了，也没瞧见她为这些琐事儿苦恼过。
盯着小满额头上的被遮去的痘痘，柴萱忽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冲小满努努嘴，“小满，要不要敷个面膜啊？”
“面膜，那是什么？”小满歪着脖子，好奇的像只小猫。
只听得柴萱嘿嘿一笑，笑得小满是后背发凉。还没等小满反应过来，久被柴萱揪着出了门。
“贵人，您的头发还没梳好呢。”小满一脸惊恐的看着柴萱风一样的背影，嘴角都快被风刮到后脑勺了。
柴萱使劲儿一扯愣是将小满从屋里揪了出来。“还头什么头，随意了！”
小满完全无奈的看着柴萱胡乱的用玉簪盘了个发髻，一半儿青丝顺滑的躺在身后，这样的柴萱虽然看起来随意，到多添了几分自然的美感。
“哎——贵人，您干嘛去啊？”扯着嗓子的小满，还没将话吐完，人就已经被柴萱拖出来长萱宫。
小满欲哭无泪的被柴萱拽着，心中泛苦：我的贵人呀，您就不能考虑改改着说风就是雨的毛病吗，俺的手臂呀……
话说，薛灵芸受了一夜的折磨，曹丕这一夜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要一察觉身边没有柴萱的存在，身体就不由自主的紧张。再加上身边有个专心撕布的薛灵芸，压根儿无法安心睡眠。
本想教她停一停，可又怕她得了空子又像方才那样往自己身上蹭。所以，曹丕一夜间也是半梦半醒的，没睡几分钟。
大殿之上，启奏的朝臣一个接一个，曹丕的眼皮却是一下接一下的点。不单单是曹书看的惊讶，就连大臣们也是看的奇怪。这一向重视朝政的曹丕，怎么还会点瞌睡？
终于听完了最后一个大臣的奏本，曹丕眯眯眼睛长舒口气。在曹书的撑扶下，赶紧从哪沉闷的朝堂上撤了下来。
“陛下，去哪里用早膳呀？”曹书扶着精神恍惚的曹丕，生怕他一个瞌睡跌倒在地上。
曹丕定定神思，尽量保持清醒道：“去长萱宫。”吃不吃饭的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的补个觉。
*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柴萱一边儿嗅花儿，一边儿哼着曲调，美滋滋的背着手，穿梭在花丛中。
素衣轻纱，青丝美颜，此时的柴萱淡雅而清新，就像是流连在花中的小精灵，俏皮又可爱。
“贵人，您到底要干什么呀？”
小满紧跟着东窜窜细瞅瞅的柴萱，侧耳听着那奇怪又有趣的调子。没想到，柴萱一出来心情揪这么美好。
“采花呀!”
柴萱幽幽一乐，冲小满挤出个大大笑脸，简直比天际的阳光还要灿烂。
“采花？”
一句话说的小满更是郁闷了，啥都没拿揪出来采花儿，难不成柴萱一会儿是要让自己手拿吗？关键是，这些玫瑰可都是带刺的呀，柴萱不是在开玩笑呢吧。
“贵人您要泡澡吗？”小满问道。
一般采花的话，都是为了泡澡。可每日都会有小宫女来专门采摘的，可大清早的柴萱自己跑出来干啥，还这副模样。
“泡澡，我才没那闲工夫呢。我是想找一些花朵儿来做面膜。”柴萱得意洋洋的扬着个下巴，一副能工巧匠的姿势。
一听如此，小满不由长叹口气，只怕柴萱又想做些什么让自己目瞪口呆的事情了吧。果然，只要柴萱一闲下来，肯定没什么令人淡定的事情。
看着小满垂头丧气的样子，柴萱抬手拍拍小满的肩头，“喂，我可是为了治你头上的痘痘啊，你怎么这副模样啊？”
小满顿时来了兴致，眼巴巴的望向柴萱。“痘痘？贵人您的意思是，那个面膜能治痘痘？”
“当然！”
柴萱极其胸有成竹的扫了一指鼻头，信誓旦旦的言道。
可这副表情，却让小满扬起的兴奋顿时消除了大半。按着以往的惯例，每当柴萱这么说的时候，那希望就不是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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