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深夜候郎归
022.深夜候郎归
天色渐渐晚了，立夏过后愈发热了起来，虽不似白日里的燥热，可那余温久散不去也是闷热得很，言双的脖子上起了一层汗液，腻得很。
耳边有不知名的小虫鸣叫着，满室寂静。言双倚在小榻上看书，烛火跳动，氤氲出一室朦胧。
她随意的来回翻动手中的书，那些字都长了翅膀，飞来飞去地却怎么也飞不进她的眼睛里去。
索性合上书页，变作扇子大力扇着，只是那风却也是热的，叫她很是烦躁。
抬眼往门外看，夜色已经很黑了，院子里的灯熄了几盏，只余檐下的几只发出些许光亮。春杞端了一盏漉梨浆进来唤她，“才刚在井里湃过的，很是解渴消热，喝了早些睡吧。已经要亥时了，烛火昏暗，你这样瞧书仔细伤了眼睛。”
言双接过来，那碗凉凉的，握在手里舒服的很。
她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搅动了几下那晶莹的液体，漫不经心舀了一勺漉梨浆送进嘴里，果然温凉舒适格外爽口。
待咽下了才慢慢问，“已经亥时了？他还没回来？”
春杞就道，“少将军公务繁忙，许是今日又晚了还不知道回不回来呢，你这样总等着不是法子，还是早些安置吧。”
言双却只把那盏喝到一半的漉梨浆放到案上，重又拿起那书翻了几页，声音淡淡道，“ 乳娘，我不困，这书有意思的很，我再看几页，你不用管我，自去睡吧。”春杞就无奈笑起来，这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她怎么就没看出言双觉得那书有意思的很呢？
春杞也不戳穿她，只道，“那我叫婉兮在外看着，一会若是少将军回来了你们叫我，我再起来伺候着洗漱。”
言双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她其实已经很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可那门外怎么还是空落落的没个人影呢？
她赌气地将手中书页翻得哗啦啦作响，该死的慕梵卓！
待军中的事务都处理完，慕梵卓才发觉已经这样晚了。今夜的月色很好，透过窗棂照进来，竟比那烛火还亮了几分。
他的贴身侍卫进来请示，“现下已经这样晚了，今日城中也不安宁，少将军今夜就歇在衙门里罢，属下这就去安置。”慕梵卓沉吟片刻，想起已经两日不曾回去了。
东夷近些日子屡屡骚扰大周边境，宁贼也有些不安分，一场恶战左右是免不了的。他排兵布阵，部署战线每每废寝忘食，几乎要将衙门当做了住所。
这会子闲下来，心绪茫茫，那个调皮活泼的小丫头就在脑中浮现出来，他轻轻扬起嘴角，冲那侍卫摆摆手，“不必忙了，叫人备车，我要回府。”
侍卫不敢再说什么，应声是便出去了。
马车颠簸，慕梵卓闭目养神，不知行了多久，忽闻得一阵熟悉的甜香扑鼻而来，他蓦地睁开了眼，扬声唤，“停车。”
马匹一声长嘶稳稳停在了刘记糕点的商铺前。天色晚了，店铺里早已没了人，掌柜的正欲打烊歇息，听得这一声马嘶，抬头便看到一个人进来了。掌柜微微愣了愣便笑着迎上来，“慕少将军这么晚怎么亲自过来了？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一声，小人必定亲自包好了送过府去。”
慕梵卓不愿兜搭他，只问，“糯米糍可还有么？”
“有的有的。”那掌柜人精似的，记起上次这位慕少将军是带着少夫人过来的，买的便是糯米糍，当即笑道，“少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这必是买给夫人的罢。”
伉俪情深！？慕梵卓笑起来，这词儿用得好。
慕梵卓回到他们的院中时，惊讶地发现房中竟然还有些亮光。门口守夜的几个侍女昏昏欲睡，他也不打扰她们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一进门就见言双孤零零地睡在昙花小榻上，旁边一盏香烛将她瘦怯怯的身量缩成小小的一团，一手还握着书，呼吸很轻，眼睛下面隐隐地一片疲惫的青色。慕梵卓心里瞬间变得柔软，满心的疼惜与安宁，这一刻他竟有了些落地扎根的感觉，有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在等着他回家呢。
他轻轻地走过去，将手中攥了一路的糯米糍放在旁边，在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久久地，目光像被黏住了一般，再挪不开。
她安静地睡着，如缎的黑发倾泻下来，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一般覆盖下来，衬着雪白的皮肤，像个雪娃娃，惹人怜爱。
窗外虫鸣震天，月光静静地铺泻了一地，他就生出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错觉来。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来。他自小便知道慕家的男儿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他也从来不是惜命之人，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死了。
似乎是隐约听到了些声音，她睡的迷迷糊糊的，却是嘴唇轻轻一动模糊地呢喃了一句，“乳娘，玄卿回来了么？”玄卿！她总归会这样叫他了。
他不禁失笑，却轻轻俯下身去，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腰肢将她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腾空感。
言双吓得睁开眼睛，就看到线条明朗刚毅的下颌，她愣了愣，眼眸登时亮了起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梵卓就停下来无奈地看着她，笑道，“我吵醒了你么？”
言双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顿了顿，又去摸他的脸，“你怎么忙碌到这么晚？我都睡醒一觉了，可用饭了不曾？”
她原本等得很是烦躁，可是此刻见到他竟奇异的只剩下开心。
言双被他抱在怀中，柔软的手指贴在他脸上，此刻女孩子身上的紫苏香气就盈满了他的鼻尖，竟有种此生足矣的感慨。“在衙门与几个同僚吃过了。”慕梵卓回答她，又忽然沉下脸来，“以后不准睡在小榻上，夜风凉，若是病了怎么办？”
言双却不怕他，嘻嘻笑着应道，“是是是，珏清错了，日后再不敢了。”
说着又扯他袖子要下来。
慕梵卓到底被她逗笑，无可奈何地将她放下来道，“你这样晚还不睡是在等我么？”
言双点头，又道，“你这样没日没夜地忙碌，竟是全然不顾自己的身子了吗？”
慕梵卓心中温暖，拉了她的手在旁边坐下，“你还说我，你不也是这样？”说着又放柔了声音，“听话，日后若是晚了，便莫要等了。”
总有等不到的一日。
言双随意嗯了一声，就要唤丫鬟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
慕梵卓就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他无奈地伸手拉住她，“不急，反正早已过了困劲儿，这会倒不是特别想睡了。”
言双早前已睡够，这会子也不困了，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眸子清明澄澈，月光下像含了一汪莹莹水光，亮得逼人，道“我也不困。”
慕梵卓摸摸她的头，探手拿过那包糯米糍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言双立时笑起来，“糯米糍，我一闻就知道。”
慕梵卓被她馋猫儿似的样子逗得放声笑起来，“你这鼻子这样灵。”
言双已经拿过去，一层层拆开了外面包着的纸，露出里面糯糯的团子来。她抿唇一笑，学着男人的样子对他恭恭敬敬抱拳作揖，“多谢少将军，言双感激不尽。”
她这话引得他一阵好笑，看着她的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可人，忍不住道，“我竟像是养了个女儿一般。”
言双见他眼底笑意繁盛，胆子也大了几分，嗔他一眼，“不过比我大了那么几岁，就说我是你女儿，平白无故占人便宜。”
慕梵卓眸中含笑，意味深长道，“该占的便宜都尽占了，还差这一回么？”
言双脸红了，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比厚脸皮她自然是不如他的。
她侧过身去，小声道，“慕少将军何时也学了市井无赖那一套，惯会欺负我的。”
慕梵卓凑近她，“我哪里欺负你了？”
言双被他看得连耳根子都红起来，气呼呼地转过头去道，“你就是欺负我。”
慕梵卓的心突突跳起来，声音轻轻的，“我从不欺负女人，但我就爱欺负你，言双，你说这怎么办？我堂堂慕少将军一世英明栽在你手里了。”
言双的脸更红了，骤然心慌意乱起来，“你乱说，哪里就干我什么事了？是你自己……”
慕梵卓忽然吻下来，她的话语就尽数堵在喉中了。
他的嘴唇热热地辗转在她的嘴唇上，她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手指软软搭上他的胸膛。
此刻她身上的紫苏香气更加深了几分，丝丝缕缕地钻到他的呼吸里去，令他几近发狂。
那烛火跳动得更加厉害，一颤一颤的，像是风雨中的花朵，摇摇欲坠却又有着万种风情。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相拥的身影，缱绻旖旎。
“哎呀，我就说少将军回来了，这帮人睡迷过去了，竟未察觉真是讨打。”
正是情酣耳热之际，忽听得一个声音破空而来，搅扰了满室的氤氲缱绻，慕梵卓紧紧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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