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中救援
临江市区消防大队，下设的东区消防中队，虽说也算是连级编制，但由于临江市只是五线城市的缘故，人员并不算多。除去后勤保障人员外，真正冲在第一线的是一班和二班，每个班五人编制，分别配备一辆消防车，和一辆备用消防车，而这三辆车，也配备了三队和四队，用以驾驶车辆，以及搭建地面充气垫和使用车上消防设施。
正常情况下，应对可能造成三人以下死亡的一般火情，也仅是出动一辆消防车就足够了。
但眼下，陈烨盯着眼前的三辆红色巨兽，神情凝重。
通常火灾等级的划分，是在事故结束，统计完毕伤亡人数之后。但在他们内部，也通常会根据火灾情况的大小，提前做出判断。
而眼下被值班室判断为“特别重大火灾”的警笛声，无疑不再告诉他，此次火灾的严重性，以至于陈烨在到达车库时，第一时间下达将车辆以及人员全部派出的命令。
紧随而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只见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干瘦男人，手里拎着一根腰带，急匆匆的朝这里跑来，一套崭新的消防制服，却在身上穿出了睡衣的韵味。
陈烨没好气的皱了皱眉，这是今天自己正式上任时，从临江市消防支队中，刚刚安排到他们这里的指导员。
据说是关系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看那一身被穿的松垮的消防制服，甚至由于胸前的扣子没有扣上，而露出的衣兜，陈烨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看一看身边一个个宛如战士一般的兄弟们，身上穿着的消防制服，犹如铠甲一般，紧紧附着在身上，一个个身姿挺拔，腰间一根腰带牢牢地固定在那里的样子，陈烨就不由感慨两者之间的差距。
陈烨看着甚至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指导员跑到身前迅速站定军姿，认真的听着他报告的内容。
“报告！陈队！灿林街东华苑小区五号楼失火，火情重大，请求立即出警！”快到咬字不清的语速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传入陈烨耳朵。
陈烨却当下来不及纠正这些，东华苑小区，作为近几年新修居民楼，高达二十三层的居民楼在此时，众人依然熟睡的深夜发生重大火灾，后果不堪设想。陈烨猛然转身，看着已经待命完毕的弟兄们，迅速下达命令。
“灿林街东华苑小区五号楼！一队三队乘坐水管消防车，二队四队泡沫消防，吴浩宇，郑钧出列！和我乘坐第三辆，迅速出发，务必火速赶往现场！”
随着一声令下，十名消防官兵迅速上车，此时负责启动各车的人员已经就绪，二队的郑钧，虽说年纪大些，却也是和一队吴浩宇同一批来的警员，此时收到命令，迅速跑向第三辆干粉消防车。
伴随着三声先后响起的警笛声，三辆红色巨兽已然驶出消防中队，向着东华苑小区迅速开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陈烨依然不知道名字的指导员，也同样跑到第三辆车上，此时正坐在陈烨对面，慌乱的系着手中的腰带。
由于是深夜，特种车辆也不需要看红绿灯的缘故，三辆红色巨兽仅用了不到四分钟的时间，就到达了位于六公里外的东华苑小区。
还未近小区，就看到漫天的火光，将周围的黑夜都驱散。
陈烨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着火的居民楼，实在太好辨认五号楼的位置，高达23层的居民楼，从五楼开始，就犹如一根穿着酒精棉的签子，熊熊烈火在楼外都看的一清二楚。
陈烨握紧了拳头，按眼前情形来看，五楼以上的住户，甚至顺着消防通道跑下楼层的概率都不大，更不要提，此时位于火灾中心的五楼，看着从玻璃处传出的那随风呼啸的火焰，陈烨握紧的手心，渐渐渗出了汗珠。
三辆车停好位置，伴随着陈烨一声令下，连自己在内一队二队全部出动，十多名消防官兵拿好各自器械径直向大楼内冲去。
其实面对楼层较高的火情，消防车的用途，已然不大，甚至于说，地面铺设的充气垫，对于十五层以上的居民而言，根本没用。
更不用说，夹在中间5~8楼之间那团火焰，犹如熔岩巨兽一般，紧紧的扒着楼层外不断向上攀爬。
通常来说，居民楼根本不会发生这样向外喷溅的火焰。
这里又不是化工厂，不存在那么多易燃物，然而事实发生在眼前，无论四周围观的居民如何猜测，事实已然发生。
对于陈烨他们而言，此时并不是找出原因的时刻，他们要做的，就是哪怕多救出一个人，哪怕是受伤人员。
此时多救出一个人，就多一份生还的希望。
电梯是根本不可能使用的，一行人顺着消防通道走到四楼拐角时，那扑面而来的滚烫热浪已经烤的脸颊生疼，上方未关闭的消防门内不断试图喷涌而出的火光，让陈烨看的眼皮直跳。
他明白，五楼内，恐怕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叹了口气，陈烨紧了紧隔热头盔，吩咐了一声拿着灭火设备的张查，留在这里阻止火势蔓延出门外，一行人则继续上楼。
闻着空气中逐渐浓重的刺鼻气味，陈烨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种气味让他再熟悉不过。
是汽油。
陈烨咬紧了牙齿，额头青筋一根根跳起。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
然而随之而来映入眼前的，也证明了这一点，六楼开启的消防门外，蔓延出的火势要严重的太多，达到了根本无法通过的地步，在众人拿手中的干粉灭火器喷洒过后，黄白色的干粉边缘，不断渗透出的黄色液体，依然不断点燃着，蔓延着，似乎是深渊中的一双双红色的手，伸向众人脚边，妄图将其拉入其中。
陈烨不敢想象，什么样的人会在深夜里，在这栋居民楼中，用如此大量的汽油引发火灾，恐怕这其中，丧心病狂都难以形容。
“抓紧时间！”
陈烨咬牙下令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因为其中一个很小的细节，引起了他的强烈警觉，在消防门周围，那被火烧焦的墙体处，三条贯穿的裂缝，几乎与墙体同步。
陈烨见却极少有蔓延的汽油渗出，也就没有留下人员看守。
弟兄们接到命令，二话不说，继续向上冲去。
然而连着三层楼，都是如此。
火势夹杂着刺鼻的汽油味，墙体触目惊心的裂缝，不断撞击着众人的内心。
却没有一个人选择退缩。
而上到九楼时，突然间，火势小了许多。
不再像5~8楼那样无法控制的蔓延。
准备到10楼时，陈烨见到了第一家幸存者。
是一个一家三口，男人和女人拿着被水浸湿的被子，除了包裹着自身外，中间还夹着一个年幼的小姑娘。
陈烨看到，男人女人瞪大的双眼中，透露着复杂的情绪，其中包含着惊恐，绝望，担心，但更多的，是看到他们之后巨大的喜悦，他们不断咳嗽着，也来不及说话。
而那个小女孩，看到陈烨之前，眼中却没有惊恐，什么都没有，而看到陈烨他们之后，却是仅仅多了好奇。
对于这些，陈烨来不及过多注意，只把这当做年幼的缘故。便吩咐了吴浩宇互送他们下楼，而其余人继续向上跑去。
12楼左右时，脸上的热浪完全消失，陈烨明白，戴着消防帽的自己，如果脸上的热浪消失，也就意味着，这里的温度已经正常许多。
起码，足够人们呼吸。
伴随着嘈杂的声音，密集的人群出现在眼前。
人们拥挤在这狭窄的通道内，正朝楼下跑去。
而就在这时，楼梯下，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不少人急忙捂紧双耳，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耳朵里纷纷传来刺痛的感觉，以及长久的轰鸣声。
一瞬间所有人都暂时停下了脚步。
戴着消防帽的队员们，对于这种爆破音是有隔音措施的，但此时的陈烨，却瞪大了双眼。
队员之间，是有耳麦进行交流的。
而此时，两声痛苦的咆哮声，从耳麦中冲出。
陈烨迅速辨认出了其中一个声音。
张查。
这个总是话痨的汉子，此时那声痛苦的咆哮，此刻也格外悠长，然而，那种撕心裂肺的长时间咆哮，却是听的陈烨心中一颤。
这种类似的咆哮，他三个月前在耳麦中听到过一次。
是那次苏队和周晓陷入火焰中的咆哮声。
在他们穿着防火服的情况下，剧烈的火焰冲击，并不会让他们第一时间死亡，而是如同热炉上，被锡纸包裹的烤鸭一般，从外而内，在几秒钟时间内，活生生烫死。
而此时耳麦内传来的声音，再次让陈烨心情陷入更低的低谷。
“我是浩宇，我是浩宇。”陆浩宇急促的声音传来，声音有些不清，似乎此时的他，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五楼发生爆炸，通往六楼的楼梯全部坍塌，通往六楼的楼梯……全部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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