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否极泰来

见林黛玉过来，元春眉眼之间俱是关切：“家里可都大好了？”

        林黛玉一一答了，元春这才放下心来，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好端端的也不知就如何招惹上了这样的事情，还好是没事，若是有事，我在宫里出不去，该是要哭死了。”

        林黛玉道：“还请娘娘多保重，家里老夫人跟舅舅舅母都是极为关心娘娘的，请娘娘切莫因为忧愁哭坏了身子。”

        元春这才笑道：“我晓得。”

        倒是林黛玉瞧着元春已经开始显怀，宫里又是这般阵仗，怕不是已经公开了？

        果然，元春道：“太上皇、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也都知晓我怀胎的事了，拨派了许多人来照看，只是到底不如从前的旧人得用。”

        林黛玉听到这里心更凉了，皇上现在没有正儿八经出色的儿子，那后宫妃子的每一胎都显得那么重要，照看是应当的。

        但是若元春只把这个当荣耀，却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大的风险，可就……

        林黛玉不敢露出心中所想，但凡进了宫的人，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伴君如伴虎，别人伴她亦是如此。

        元春怀胎，就像贾家覆灭的倒计时。但是即便明知道这孩子可能保不住，林黛玉也不愿开口说。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孩子能好好生下来呢？

        林黛玉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元春：“娘娘如今一个人在宫里，便是身边有这么些人，到底不如家里人照顾的周到。原先府里带来的人现在都在别处，一时半会儿也帮不到娘娘，娘娘腹中还有龙胎，一切小心为上。”

        元春笑着点头：“晓得的，来，我这里有些东西，你带回去给宝玉他们，受这一场灾，可是辛苦了。”

        林黛玉只得接了，匆匆离开。

        都知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的道理，但是如今元春眉梢眼角都是怀孕小女人的幸福，林黛玉是真没办法跟她开口。

        进宫一趟，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包袱越发的重了，林黛玉无心回府，看时辰尚早，便朝王府去了。

        到了王府上，才知道北静王并不在府里，说是这些日子都早出晚归，没个准时候。

        林黛玉捏了帕子，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涩，他一定很忙吧？

        前些日子为了她，一直在四处奔波，但是想来北静王府上也是一摊子事吧，他身上压的担子，可比她重多了。

        林黛玉回到贾府，王熙凤见她回来情绪不高，便没有如往日一般吵闹，只待用过饭之后将头先说的那个园子的事情拿过来跟她回：“我嫁妆里正好有一处地方，不在闹市，偏远了些，地方甚大，铺子却不红火，如今我已连着周围的几处宅院铺子一起买下来了，只跟府里和这大观园子一样打通便是。”

        林黛玉点头：“甚好。”

        王熙凤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可是宫里消息不好？”

        林黛玉知道王熙凤不是个能够瞒得住事的，这些话从来不跟她说，只引导她自保，眼下自然也不会将焦虑传染给她，只说了旁的：“头先那马道婆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要害你跟宝玉的，你心中可有数？”

        宝玉这孩子虽然有些天真顽劣，但是心性却是极好的，府里不消说，没有说他不好的，外头也甚少与人有冲突。

        如今赵姨娘也不恨宝玉了，她自己的儿子学业也不差，在王熙凤管家的情况下，念书之事上宝玉该有的贾环都有，着实犯不上跟宝玉和王熙凤过不去。

        那就要从王熙凤这头下手了。

        岂料王熙凤咬牙切齿，却道：“想要害我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说别的，便是他在外头的那些个姘头，难道就不想我死了好进府做奶奶吗？”

        “现下姑奶奶没有查出来是谁，若是叫我查出来是谁，保准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别的不说，王熙凤这生气的样子，颇有股傲雪凌然的感觉，这样的一个鲜活的、精神的美人儿，贾琏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这头才说着呢，老太太那边就打发人来请了，去了之后，王夫人也在老太太那里，便问林黛玉今日进宫如何。

        林黛玉当着王夫人的面只说一切都好，王夫人便念叨，两处的孩子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少不了又哭一场。

        老太太如今对王夫人是半点儿耐性也无，见她哭，只道：“你有功夫在这里哭，不如去看看娘娘今日赏赐了什么下来，听娘娘的意思里头有上好的驱邪之物，去给宝玉布置上。”

        王夫人一听，连忙就叫人带着东西走了。

        老太太这才拉着林黛玉在身边坐下来，林黛玉扶着老太太的手，才发现这些时日下来，老太太瘦得严重。

        不由得鼻中一酸：“老祖宗……”

        贾母叹道：“好孩子，这些日子受苦了。”

        林黛玉摇头：“我是小事，老太太这里可千万保重身子，府里还靠老太太撑着呢。”

        贾母只觉得啼笑皆非：“没想到我这一把年纪了，竟还要为孩子们操这些心。”

        这才问林黛玉宫中情况如何，林黛玉只捡元春那里的事说，果然听到现在宫里不少人都知晓了元春怀胎的消息，各路的人往她那殿里塞，便觉得不妥：“这时候合该是要亲近心腹之人照料的，如何会让这许多外人进来？”

        林黛玉琢磨道：“似是前些时候皇后娘娘因故发落了娘娘宫里的人，后头又派了人来，娘娘怕这些人有异，故而太后娘娘那里的人也让进了，或许能够互相……提防一二。”

        贾母点头：“难为你了，娘娘不好说出来的话，你倒是能看得分明。”

        林黛玉点头：“娘娘也是为难，一时荣宠无二，怕树大招风，一时又担心地位不够，不能照料府里跟龙胎。”

        贾母一头银发，如今看上去光泽少了许多，竟生出些“白发苍苍”的凄凉感。

        “你从前总提醒我要看着以后，我只当是我们府里已经好些年没有正经出过人了，着实算不上什么盛景，所以出了娘娘跟宝玉环儿这些，我才觉得高兴，只道是否极泰来。但是如今瞧着，这府里要说否极或许是真，泰来，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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