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添妆
迎春不爱说话，这会儿被王熙凤夸，也是那副低头浅笑的样子。
王熙凤更是心疼了，千错万错，这两个妹妹是没有错的，人人都看着她们附近管家风光，却不知这背后有多少腌脏龌龊事。
王熙凤心有不忍，迎春却好似看明白了王熙凤的想法一般，悄悄抬眼看王熙凤，又低头下去，轻声道：“我什么都不会，眼下能帮嫂子分忧不遭嫌弃，已是极好的了。”
王熙凤搂着她：“傻孩子，这府里何曾有人敢嫌弃你，若是有，你只管来说，我就是不管家，也要教训她的。”
别觉得她不管家就不厉害了，不管家，不用面面俱到，她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前还要顾及前前后后的关系，要做打点，如今干脆地放开了，谁耐烦做那个谁做去，她反正是不管的。
但是若有人到她面前来找骂，那她也是不会客气的。
迎春红着眼眶道：“嫂子，我知道哥哥这次做错了事，我没脸叫你原谅，只盼着你能够看在巧姐儿的份上，忍一忍吧……”
迎春是这么个面糯的性子，探春一听她说这话就要生气：“凤姐姐忍不忍的先不说，二姐姐，你这性子可真是不行，说一句着羞的，你我迟早也是要出门的，在府里有老太太跟太太、嫂子们护着，兄弟姐妹无论在外头性情如何，在府里总是对我们好的。”
“等咱们去了外面，去了别人家里，别人还会这样对我们吗？倒是有人欺负你，你也一味的忍吗？”
迎春咬着嘴唇没说话，可是那神情分明就是在用沉默跟卑微表达思想——是的，除了忍，她没有别的办法。
气得探春甩手就走，王熙凤倒是要来哄她：“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三妹妹是为了你好，不然她不会说出这些话来的。”
贾家的姑娘都教的极好，平日里绝不轻易地失态，探春今日会对着二姐呵斥，着实是因为关切。
光是从管家的事情上就能够看出来，迎春的性子太弱了，她明明能够看出来其中许多的关节点，但是为了不得罪人，只当做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
除非是真的要自己担责的事，才肯出来说一两句话。
好在也就是这一两句话，倒是让大家知道这个二木头不是真的木头，也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加之探春在旁边唱黑脸，那些个老货才收敛了些，不敢明目张胆的搞事情。
迎春也明白：“嫂子，我知道的，三妹妹同我一向是最好的。”
王熙凤笑：“你明白便是好的，我也要说你，管家不是个易事，你三妹妹都知道去找老太太要人，你为何不去？”
迎春又道：“三妹妹能干，将那些个难做的事都自己揽去了，我这里的都轻省，只按着成例做就没事。”
王熙凤这才点头：“这个随你们了，你们姐妹感情好，是好事，只是往后再不许熬夜了，管家是个熬人的事情，别仗着如今年轻就肆意挥霍，到我这时候，才知道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迎春低头称是。
等迎春跟探春走了，王熙凤歪在榻上听平儿读探春送来的账册跟章程，大致上没什么差错，略略改过一番便让平儿下去滕了送过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跟林黛玉的时候，她才问：“你说，我给两个妹妹各准备一个庄子怎么样？”
林黛玉眉毛一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王熙凤叹了口气：“你虽是不肯沾手府里的事，但是想来府里什么景象你心里是一清二楚的，我也不瞒你，二妹妹跟三妹妹出嫁，公中的成例也就那样，她们两个都是没娘的。”
迎春没娘是一定的了，邢夫人根本没做过人家娘，心眼也不是个大的，指望她对这个沉默寡言跟她并不亲近的庶女有多好？不存在的。
赵姨娘稍微好点儿，年轻的时候也是有姿色的，从贾政那里倒也没少拿钱，只是她一个姨娘，养着一双儿女，足不出户，也就一直花那几个老本了。
尤其在贾环外出读书之后，虽说都是府里出银子，但是身为亲娘，又怎么会不担心，所以银子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给了贾环。
这光景下要想给探春攒出一份体面的嫁妆来？难。
便是老太太那里肯添妆，头面首饰衣裳料子那是尽有的，但是庄子铺子，想来老太太也不会那般大的手笔。
而如今王熙凤太明白了：“女人家若是没有个东西傍身，可真是不容易过，这两个妹妹眼下看着都是心细的，给她们两个庄子，再给上几户老实人家，想来她们只要用心，过不差的。若是给铺子，一来她们到底胆儿小，不方便抛头露面，另一方面，铺子的红利多，但是却不稳，想赚快钱是有的，但是却不一定是常有。”
“给她们庄子，是为了防着她们有一天无处可去了，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若是铺子，就没那么方便了，便是能收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王熙凤皱眉沉思，似乎在想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林黛玉笑道：“你这会子才算是个嫡亲的嫂子了。”
王熙凤不服气，斜眼瞧她：“怎的？我从前待她们不好了？”
林黛玉坐下来，只问她：“好不好的你自个儿知道，但是论用心，今儿个最用心。”
“这倒是。”王熙凤自己也承认，以往她不能说是对两个庶妹不好，相反，为了面子，为了叫别人无话可说，她对两个庶妹是相当好的。
但是这好，却只是她觉得好，而不是迎春跟探春的好。
光是衣裳料子，为了好看，绫罗绸缎地给她们送去，对她们来说，却真不如针线跟细棉布来的实惠。
用了几十只鸭子做成的一碗糟鸭舌，真不如一袋子今年的新米。
王熙凤笑了：“人果然是要走一程再回头看看的，自以为当时做的尽善尽美，如今看来，但凡是个眼睛亮心思明的，都能看出来我那些个小心思。”
可不是么。
王熙凤拍了拍手：“既是这样，那就送她们一人一个庄子，就当我这做嫂嫂的提前给她们添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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