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改天换地

　　正如朱慈烺猜测的那样，刚刚进入北京城的李自成虽然也在找崇祯和太子，但一方面是城破之日不仅仅是南面的永安门，左安门，右安门各有数支明军溃兵突围，便是东面的朝·阳·门，东直门，广渠门，也各有上千公侯家丁和明军溃兵出逃。

　　顺军的人马包括降军在内，虽然也有十万上下，但偌大一个北京城，想要一面进城接管，一面围个水泄不通，根本不可能。

　　不要以为只有朱慈烺是聪明人，能在大明王朝的政治中心北京城内立足的，大部分都不是省油的灯，也早就有其他人瞧准了顺军入城的那个时间。

　　而且，李自成和一众将领商量过后，并不觉得城南追击遇袭的那支明军降兵遇上的是突围出城的明军，更不可能只有五六百人，除非那是天兵天将！这根本就是超出了李自成等顺军高层的认知。

　　要知道，那可是两百骑兵，一千多战兵，想要一战击溃，以明军的战斗力，没有两三千，甚至四千兵马，根本不可能做到。更不要说这五六百明军特意停下来伏击他们了。

　　要是明军有这个水平，恐怕早就没有大顺什么事情了，便是关外的满鞑，也早就被灭族了。难不成是兵仙韩信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把这些残兵败将打造成了一支强军？

　　因此，种种迹象表明：他们遇到的，更有可能是李建泰带出去的溃散明军主力，以多打少，又是夜间伏击，自然容易取胜。

　　换言之，无论从哪种角度分析，李自成都没有直接派出兵马南下，一路追击朱慈烺的理由，他又没有开天眼，哪里知道哪一支溃兵是朱慈烺所部？全部追击又根本不切实际。

　　而作为一代雄主的李自成，身边的主要谋士，诸如牛金星，宋献策之辈，都不过只是小秀才，江湖术士出身，虽然也为顺军的制度化建设做出了贡献，使得顺军有了施政口号和纲领，初具封建王朝的气象，但并非那种具有雄韬海略的国士。

　　李自成输就输在这里，他起起伏伏十几载，作为皇帝是合格的，他的军队也是可以和满清一决雌雄的，但是他身边的谋士，却远远不够格，连满清的基本实力和野心都不知道。

　　这就使得原本历史上，李自成山海关大败之后，一路昏招迭出，抗清不到两年，便最终死在了九宫山。

　　朱慈烺是可惜李自成的，不是因为他觉得大顺有多好，李自成有多爱民，而是任何一个汉人王朝继承了大明，在未来三百年都会比满清做得更好。至少两百年后，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任人宰割的地步。

　　满清窃取华夏的时候，就屠杀了数千万华夏百姓，之后为了小族的利益，极大的破坏了华夏文明的千年成果。

　　这固然使得原本还是部落奴隶制的建州女真，几十年间就成为了半奴隶制半封建制的后金，然后又借着劫掠大明，入主中原成为了封建王朝大清。

　　但满清的跨越式的发展，是以华夏文明的跨越式坠落为代价的，使得原本作为东方文明主体的华夏文明黯淡了三百余年。

　　这一影响直到朱慈烺生活的时代，仍旧存在。所以他要抗清，要拯救大明王朝，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这样做更符合自己的切身利益。

　　任何一个有基本的历史常识，具有最朴素爱国情怀，认同华夏文明，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人，或许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而且，朱慈烺必须拯救大明王朝，也不只是为了自己做皇帝，威福自操，然后几百年后子孙后代死在断头台上，而是为了借着皇帝的权威，使得这个古老文明走三百年的王朝周期，走出专制独裁的怪圈，然后花个几十几百年，在这个文明转型的关键时期，再度引领起这个世界的新文明。

　　传承了数千年的华夏文明应该在世界文明中站到属于他的位置上，而不是被一个野蛮的小族吸血，甚至沦落到被世界列强吸血的地步。

　　而要想这个古老文明完成转型，就必须得一步步破解封建独裁专制制度，否则仍旧是朝廷，而不是政·府，脑袋上的辫子没了，心里的辫子却还是明晃晃。

　　任何专制威权独裁政治都和残暴，蒙蔽，欺骗，贪污，腐化的官僚政治是分不开的，权力永远只对它的来源负责！任何制度的，意识形态的障眼法，都无法掩盖封建王朝的本质！朱慈烺所受的教育使得他从心底认清，并反对这种制度。

　　因此，他必须当上皇帝，并利用手中的权力做出改变，在击败满清之后，通过对着庞大的王朝和文明进行改革，放弃一部分权力，以避免历史再度轮回。

　　这是一项极其复杂的工作，甚至可以称之为“改天换地”，作为后世来的人，他知道谁成功了，也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保证这一点。

　　真以为为了培养接班人，课堂上那些屠龙术，那几本图书管理员的著作是白学的？人家那可是实践出真知，堪称“伟大”。

　　朱慈烺自始至终都认为，这片土地上上的百姓，无需更换一个更加凶恶残暴，把人当成牛马牲畜的主人，更无需一个看起来开明，奴役人也更加文明的主人。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能在根本上改变这边土地上，千百万活生生的人们的命运。

　　但若是不能击败野蛮残暴的满清，那或许就不止是三百年，更不止是一个王朝了，这是一切的前提！

　　毕竟，无论多么热血沸腾的宏图大业，终究还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完成的，特别是现在朱慈烺手中的兵马不过两三千，甚至还处于危险之中。

　　开了一会小差之后，朱慈烺的思绪回到了屋中，周世显也刚刚禀报完秦凯的情况。那五个军头被朱慈烺两次骑脸输出之后，又有秦凯压着，总算是安分了下来。

　　秦凯率领的这只兵马被朱慈烺部署在了青县以北，萧家寨以南的地方，随时可以对青县里的顺军进行伏击，同时也能很快绕过萧家寨，阻挡静海县南下的顺军。

　　青县域内基本上都是平坦的平原，大军行进十分迅速，这使得朱慈烺的部署具有很大的可操作空间，可以同时应付多股力量。

　　“让秦凯隐蔽好，绝对不能让青县城中的顺军和李家寨的人发现他们的存在。”朱慈烺又下令道。这可是他手中的一支奇兵，如果发生意外，打顺军和李家寨的人一个措手不及，就靠他们了。

　　“是，殿下。”周世显拱手抱拳应和道。

　　“对了，世显，你派几个得力的锦衣卫乔装打扮，先沿着运河往南去，一路到临清为止，打探周边的城镇的消息，现在局势变化太快了，之前一个月打探到的情况可以已经改变，若是出了意外，咱们恐怕就又得陷入危机之中了。”朱慈烺眉头微皱，吩咐道。

　　“殿下，那咱们要提前联系山东的官员吗？顺贼应该还占不到那里，臣记得山东也还有些兵马。”周世显问道。

　　“不，咱们到时候静悄悄地走，越少人知道越好。”朱慈烺摇了摇头，山东的兵马太弱了，根本没用。他随即话锋一转，又道：

　　“但是山东的几万运河纤夫，提前派人去查清楚，他们虽然分散，但基本上都是以地域家乡抱团的，找到几个可靠的，好好笼络收买，剩下的就好发动起来了。”

　　这些原本就有一定的组织，身强体壮，纪律性极好的纤夫和矿工一样，都是最佳的兵源，只要运用得当，绝对能以此为基础练出一支强军。

　　在原本的历史上，为了阻挠顺军南下，运河沿岸的几万纤夫连同他们的家属，全都惨死在了刘泽清等明军的屠刀之下。

　　朱慈烺这回既是救人，也是为以后组织起一支强军做准备。这也是他要带那么多金银南下的原因了，几万纤夫一路上的组织，吃喝拉撒，都需要银子的。

　　“臣这就去办！”周世显当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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