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艰难
亚维克带着他们来到了自己家，在把他们安顿在这座房子里唯一的桌子之前后，就开始生火、做饭，坚持要让他们先吃一顿午饭，再开始谈生意。
这一家的女主人似乎不在，或者早就死了，维瑟米尔明智地没有去问。在房间里，几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孩正在玩耍，见到亚维克回来，一窝蜂地抱上他的腿，嘴里喊着爸爸，伸出手来要东西吃。
这个中年男人从怀里掏出几颗梅子，分给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小孩们还是欢天喜地地吃了起来。
亚维克家没有陶土火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开放型火灶，顶上有一个烟囱。烹饪时，需要把锅具架或者吊到火堆上。
火灶前的屋顶上，还悬着一根线与几个铁钩，这应该是用来挂香肠或者熏肉的，只是现在上面空空如也，只在钩子上留了一些油脂。
维瑟米尔倒很喜欢这个火灶的样子，让他想起十一世纪。
“亚维克长老，你是做哪一行的？”维瑟米尔问正在做饭的中年男人，一边示意安东上去帮忙。
亚维克抬起头，回答：“我是收羊毛的，平常也种地。唉，收入不多，尤其是有这么多孩子要养。”
“这些都是你的孩子？”维瑟米尔问。
亚维克点点头，讨好地笑了笑，说：“对。我有七个孩子，这里的是小的，大的做工去了。”
“做什么工？”
亚维克回答：“一个去了弗坚，在那里的羊毛工坊，还有一个在班·格林，做屠夫的学徒。幸亏还有他们接济，不然日子也难，毕竟我的老婆死得早……”
维瑟米尔表达了自己的哀悼，又问：“她是……”
亚维克说：“唉，两年前了，肺炎死的。不过，小的这么跟自己说，比肺炎糟糕的死法多得是……”
维瑟米尔知道这一点是真的。一路上他见识过的，怪物的受害者自不必言，单是疾病这一方面，肺痨、痢疾、出血热、霍乱、疟疾，哪一种都要比肺炎痛苦得多，也危险得多。
维瑟米尔换了个话题：“你当上村长老没多久吧？”
“年轻的猎魔人大师，您要先削了皮再切。”亚维克正在展示给安东，怎么处理土豆，听到维瑟米尔的问题，回答道：“是这样。大师，您没有看错，我以前就是个小商人，亲戚也少，轮不到我当长老。”
“但是……”维瑟米尔问。
亚维克摇了摇头，说：“但是，亨赛特来了。他的军队抢了我们村子，杀了一半的人，抢走了剩下一半人的大部分财产。原来的村长老，被几个士兵堵在房子里，一家人全给烧死了。到最后，剩下的我们一合计，最有钱的，就是我了。所以，小的当上了村长老。”
维瑟米尔点头。作为一个每年有三个月住在科德温群山里的猎魔人，维瑟米尔对于亨赛特的暴行，可以说听过不知多少了。
自从十年前，这位独角兽王朝的王子，继承科德温的王位之后，他给人的印象，无论是对于敌人还是本国的臣民，都是一个暴虐、残忍的形象。
不过，可能也正因如此，科德温的士兵们，非常喜欢他。
维瑟米尔又问：“也就是说，科德温人来的时候，你们家虽然损失了财产，但人没事？”
亚维克咳嗽了一下，说：“万幸啊，多亏克里夫大神保佑。我带着孩子们，还有另外几家，一起躲到了南边的山上。我们还叫其他人也走，但他们觉得科德温人忙着逃跑，不会有事。结果……”
维瑟米尔说：“那你做了很明智的决定。我知道科德温的士兵是怎样的：仗可以不打，但绝对不能不抢劫。对于他们，很多时候，战争不过是抢劫的一个借口罢了。”
亚维克也带着愤恨说：“对，就是群土匪！不过，我的主意也是从别人那里来的，就是彼得，我和你说过的。他是隔壁村的长老。他和哈维尔等会也要来见您二位。”
在午饭还没煮熟的时候，亚维克说过的这两个人就来了。
一个是彼得，穿着一件德鲁伊或者流浪牧师会穿的麻布长袍，留着花白的长胡子，估计有六十了。
另一个是哈维尔，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厚实的短衣，肩膀上还绑着两块甲片。和他的同伴不一样，这个哈维尔随身带着武器。他背上有一把桦木的长弓，腰上还有一把藏着的匕首。维瑟米尔从他走路的姿势估计，他以前当过兵。
亚维克介绍说，这两个人和他一样，都是附近村庄的长老。
和有些唯唯诺诺的亚维克不一样，这两个人坐下来，就开始破口大骂亨赛特。
从孩子们平静如常的脸色判断，维瑟米尔觉得，痛骂亨赛特，大概已经成了渡口周边这几个村子民众的日常问候语。
得知亚维克已经和猎魔人谈成价钱之后，那个叫做彼得的村长老说，自己可以再出五克朗，但也没有更多的钱了。然后，是更多的、针对亨赛特和亨赛特的祖先的詈辞。
当哈维尔已经把亨赛特的世系骂到他的老母亲，一位来自莱里亚、以晚年的肥胖闻名的公主时，维瑟米尔觉得最好还是换个话题。
他对那位叫做彼得的老人说：“听亚维克的话，就是你建议提前逃亡的是吗？非常明智的决定。”
彼得把拐杖在地上扭了扭，说：“不过是常识。当褐衣狗过了河，就立即往南跑，躲到山里。这次跑的都晚了，因为亨赛特那个猪崽子是在弗坚过的河。”
“所以，一听到弗坚解了围的消息，我就带上人跑。伯恩，这个村子原来的长老，还不听我的，那个傻子！维尔福瑞尔王子打赢了，不代表褐衣狗就不会抢劫了。他们只会抢得更凶。”
老头子吐了一口气，又说：“不说那个人了。反正，他现在已经变成碳了。现在的问题，是水鬼。那些天打雷劈的褐衣狗，变成尸体了都要给人找麻烦。”
维瑟米尔安慰道：“起码，这一仗输成这样，死了这么多人，亨赛特十年内不会再来了吧。”
另一旁那个带着武器的哈维尔说：“难说。科德温那一边死了不少人，但都是玛琉尔和坎恭恩的雇佣兵。我一个军队里的朋友告诉我，早在弗坚破围的时候，亨赛特就带上他的老底儿，上船到北岸去了。”
哈维尔扫视了一圈，说：“来我们这儿的，都是没有船位的、被抛弃的雇佣兵和民兵。两周前的时候，据说维尔福瑞尔国王的军队，只射了一轮箭，他们就溃了，一直被赶到那个河滩。”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亚维克准备的午饭也已经做好了，但是只有维瑟米尔和安东两人份的。此外，两人每人还有一颗带壳煮的鸡蛋。
看到小孩们望着鸡蛋的渴望眼神，安东忍不住恻隐之心，想把手里的鸡蛋递给他们。
但亚维克，孩子们的父亲，拦住了，说：“他们本来也吃不到的。这些都要去班·格林换钱，买种子的。”
维瑟米尔摇摇头，制止了安东的举动。
猎魔人在乡村接委托的时候，主人家提供饭食是常见的惯例。维瑟米尔知道，猎魔人该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或者说，怎么说服自己。
他告诉安东：“如果你想要感谢村民，之后杀水鬼的时候，多出力气就好了。把水鬼消灭彻底，对这些小孩，是最好的回报，免得他们还没有成年，就被水鬼害了。”
安东犹豫着，吃完了眼前的午饭。
整个过程中，几个孩子，还有三位村长老，都站立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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