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怎在这
萧瑾并未拒绝,沉默片刻,便稍稍垂眸,一言不发的吃起碗内凤紫为他夹来的肉丸。
叶渊也仅是朝凤紫与萧瑾双双打量几眼,而后便挪开目光,也未言话。
突然间,用膳的气氛骤然沉了下来,三人皆自行而事,各自皆神色各异,面色微杂。
则是片刻,凤紫再度极是亲近的为萧瑾碗内布菜,萧瑾仅是越发的皱了眉头,但仍是并未出言拒绝。
叶渊也再不朝他望来一眼,更也不曾言话。
待得许久,一顿膳食终于完毕,凤紫自己未吃太多,反倒是因着她频繁的布菜,倒让萧瑾吃得极多。
叶渊再未朝凤紫望来一眼,仅是顺着不远处的雕窗朝外扫了一眼,随即便淡然幽远的道:“此番膳食,倒多谢厉王招待。而今已然饭足,自当离开,就不知,厉王能否亲自送本国师出府。”
嗓音一落,径直朝萧瑾凝来。
萧瑾神色微动,沉默片刻,便清冷而道:“何尝不可。”说完,稍稍起身而立,“国师,请。”
叶渊兀自点头,随即便稍稍起身,缓步往前,则待与萧瑾一道踏出屋门之际,他又突然稍稍的停了脚,头也不回的出声道:“如今京中于你而言,定是大祸,你若聪慧,便该尽早求厉王送你出城。”
他嗓音极为难得的夹杂几许厚重与严谨。
本以为此番膳食,她刻意对萧瑾示好,全然将他叶渊晾在一旁并无搭理,定是惹叶渊恼怒,却不料这人离去之际,竟还能有如此忠告。
凤紫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面色也稍稍而变,却待回神过来时,叶渊已是不知何时再度朝前踏了步,俨然走远。
天色逐渐的暗淡了下来,迎面而来的风,也略微显得有些凉薄了。
叶渊与萧瑾并排而行,两人皆未言话,兀自沉默。
则待走了片刻,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叶渊突然问:“对她动心了?”
短促的几字,无波无澜,然而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察觉他语气中交织着的复杂。
萧瑾目光幽远,面色如常的清冷,并无起伏,也未立即言话。
待得沉默片刻,才敛神一番,低沉无波的道:“这么多年交情了,你叶渊竟也会不知我萧瑾心系何人?”
叶渊瞳孔微缩,“如此说来,你心中之人,仍是柳淑?”
萧瑾眉头皱了皱,心口顿时莫名的有些起伏嘈杂,一时之间,并未回话。
叶渊也不着急,一路往前,一路沉默着等待。而待两人终于抵达府门时,眼见萧瑾仍是不回话,叶渊终是停了足,稍稍转眸,目光再度凝向了萧瑾那张清俊却又凉薄的脸颊。
“若是往日我问你这话,你定会极为直接的回答柳淑。但如今,你虽仍是心有柳淑,但你如今,则犹豫了。”说着,嗓音稍稍一沉,继续道:“这一路行来,时辰算是充裕,你皆不曾理清思绪,掂量不清自己心意,是以全然回答不出你究竟心系何人。你已如此反应,却还说你仍是心系往日那人,岂不是矛盾了些?”
萧瑾脸色微变,低沉清冷而道:“我心是否犹豫,似也与你并无相干,你如今则突然对我刨根问底,可是反常了些?你乃大昭国师,本该六根清净,且当初你那心仪之人亡故之时,你已是发誓不会对任何之人动情,怎如今国师竟对那云凤紫之事如此上心了?难不成,国师对那女人,也生了其它心思?”
叶渊瞳孔皱然一缩,面色当即阴沉。
萧瑾凝他片刻,心有起伏,终是觉得方才之言略有过分,仅是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沉道:“方才提及你那故人,并非有意,你莫要放在心上。”
叶渊这才稍稍松了瞳中的冷冽之色,薄唇一启,脱口的嗓音则突然厚重开来,幽远磅礴之中,似还突然夹杂几许不曾掩饰的悲戚与怅惘。
“我那故人,无论她生死,皆在我心里,是以,我不会对其余任何人动心,便是云凤紫,也不会,注定不会。”
他似在下决心一般,又似在说服自己一般,这番话语的内容也极是认真厚重。
萧瑾神色微动,也再度放缓了嗓音,“往日之事过了那么久,你竟还不能释怀?”
叶渊苦笑,“印刻在骨髓里的东西,何能释怀。就如萧瑾你,那柳淑已是嫁入了东宫,你能对她释怀?”
萧瑾垂眸下来,不言话。
叶渊沉默片刻,继续道:“柳淑已为太子之人,且对你早已无情。当初她能联合厉王府管家对你不利,便已是对你断情绝义。且前几日她再暗自约你入宫,陷害于你,令老皇帝与太子对你抓住了把柄,大肆将你控制在宫内,而后差人搜查你厉王府,若非你早有防范,先行将暗信转移,若不然,一旦当时搜出那些暗信来,你可知等待你萧瑾的是什么?”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我并无资格劝你对柳淑绝情,而是事态如此,为保大计,我自是只有站在旁观之人的角度,再劝你对柳淑放手。”
萧瑾眉头越发而皱,心绪上涌,仍是并未立即言话。
但沉默半晌后,他才敛神一番,清冷淡漠的道:“我与柳淑之事,我自会处理。”
叶渊瞳孔一缩,“你自行处理,你处理便是越处理越乱,这边还未对柳淑放下,那边便又心系上云凤紫了?”
“我并未心系上云凤紫!”
萧瑾心有烦躁,突然间便极是不耐烦的随口一回,却待这话一出,乍然之间,竟连他自己都怔愣开来。
叶渊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深邃,也未再言话,仅是将他盯了片刻后,才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继续道:“柳淑对你无情,你自该断情。云凤紫如今已被瑞王与太子盯上,你保不住她的,除非你要急于求成,提前为了她将计划提前,但若当真如此,行事起来的风险,定当比时机成熟时的风险打上数倍。我终是过来人,亦如你所言,本该六根清净。既是如此,你之情事,我再不掺和,但若你想通了,放下了,便将云凤紫送出京外,断了与她之间的纠葛,亦或是,将她送来国师府随我清休,先行养在深宅,不问世事,如此也能稍稍保命。”
冗长的一席话,幽远磅礴。
则是这话落下后,眼见萧瑾满面复杂,并不出声,叶渊也无心再多呆,仅是沉默僵持片刻后,随即便转身离开。
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清冷森然。
萧瑾静立在原地,兀自沉默着,思绪翻涌嘈杂,层层不平。
叶渊之言,虽有道理,只奈何,他萧瑾虽是出了名的冷情暴虐之人,但实际上,他萧瑾却也恰恰是极为念旧之人。
也如叶渊所言,印刻在骨子里的人,如何能忘却与释怀,那柳淑是他这么多年挂念在心的人,即便她对他再无情谊,只可惜,他萧瑾也无法直视她在东宫受冷落,受排挤,受苦。
再者,那云凤紫……
思绪至此,心境似是越发的复杂厚重,甚至于,此番想到她,竟连心口都抑制不住的揪了起来,且隐约之中,还伴随着点点的疼痛,还有,嘈杂凌乱与不舍。
他如今被皇族之人盯上,本已是步步为营,极需小心,是以,纵有鸿鹄之志,自然也不可在这节骨眼上提前爆发,影响大计,是以,仍如叶渊所言,他若明智,便也保不住云凤紫。
如今瑞王故意将其留在宫中试探,且已知太子对云凤紫并未放下,甚至可全然不顾声明的入牢救人,就凭这点,瑞王也不会放过云凤紫,不会放过以她为棋来牵制甚至威胁太子。
至于太子君黎渊,既是能做出亲自入牢救人之事,便也断然,不会对她善罢甘休。
是以,而今那云凤紫,无疑是两者相争,他萧瑾若是明智,便该将云凤紫放出为饵,坐山观虎斗,待得太子与厉王斗得两败俱伤,再,趁势而起,一鸣惊人。
只可惜那时,许是云凤紫那女人,早就在太子与瑞王的算计与争锋中,撕扯两半了吧?
越想,心口那股莫名的揪痛便越发猛烈。
他蓦地回神过来,忍不住再度皱了眉,而待强行按捺心神之后,缓缓转身,本要缓步离开此地,不料足下还未来得及踏步,抬起的目光,则骤然扫到了前方那站定在光影尽头的瘦削身影。
他瞳孔蓦一缩,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各种思绪越发的汹涌澎湃。
他当即迅速压制,死死的压制,随即故作淡定的往前,待终是站定在那人面前,才见光影打落在这人的身形上,瘦削之至的轮廓尽显,甚至于,她的头发与衣裙都被夜风吹乱,脸颊上隐约苍白,似无血色,但即便如此,她却在咧嘴而笑,那双朝他凝着的眼,笑意萦绕,似又虚浮于表面,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满着几许懒散讥诮之意。
他面色微沉,着实不喜她这般笑容。
待沉默片刻后,他变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淡漠清冷的道:“你怎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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