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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这很是简单


  曾二狗死了,死在自家后院密布的坑中,身上堆砌废弃的普通石头,个个都是人头大小,能看出他是被那些石头给生生砸死的,端的是红白之物横流,恶心又惨烈。

  凤酌是下山的第二日才晓得此事,彼时,她恢复元气,又兼安顿好凤缺,便预备着来斩杀此人,不想,却是来迟一步。

  凤缺当机立断,是夜,两人趁着夜色,摸回了开阳,凤酌更是夜探知县府。

  邹知县抢夺的原石,就那么大赤咧咧地堆在院子里,凤酌一眼扫之,就晓得邹知县是贩卖了半数的原石出去,这剩下的,多半是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的下家,故而拖延了时日。

  凤酌避开巡夜护卫,顺顺当当地找到邹知县的书房,进去里头,好生一通搜寻,终于在书案暗匣处,找到本记录古怪的账册,她翻了翻,不太看的懂,可还是将之卷进怀里,带了回去。

  总归交给凤缺,总有人看的明白。

  果不其然,那账册,凤缺只翻了一两页,就将之看的明明白白,那却是本记着邹知县贪墨多少银两,又往上峰处送过多少银子的册子。

  尽管凤缺心头有所兴奋,可面上依旧面无表情,他屈指敲着那账册道,“有此物证还不够,还非得有人证,且这人证还必须是私卖原石的,这样才能将罪名给那狗官安在头上。”

  听闻这话,凤酌微微勾起嘴角,眼梢上扬一分,“这很是简单。”

  这确实简单,此后几天,凤酌不过跟着皱知县,同时更是密切注意出入知县府的人,不多时,她便在开阳一茶寮雅间中,瞅到了与邹知县正行买卖原石的下家。

  邹知县将原石卖的十分便宜,要知道那些原石可都是从独山老坑洞之中采出来的,里面的玉质解出来至少都是中上,更无论说有极大的可能出极品玉石,是以,若那些原石在懂行的寻玉师手里,定然能分上一分,后卖出不菲的价来。

  而邹知县,哪里懂这些,也没耐心一一解石,只担心着那些都是不太能见得光的,非要尽快脱手给换成银两揣兜里了,他才放心。

  凤酌并未打断两人的交易,而是等那外地来的玉石行商给了银两,与邹知县分开,着急雇人去知县府拉原石之际,她才出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行商给抓了起来。

  那行商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面白少须,一闽南口音,乍见凤酌,很是惊疑不定。

  凤酌冷笑一声,她将人带到凤缺面前,自己便不再过问其他。

  凤缺虽身子未曾尽数恢复,可气色早好了,就是面庞还能看出削瘦,但精神头还是很不错的,他盯着那行商,好一会功夫见对方忐忑不定之后,才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这位兄台,还好生逍遥,当不知已大祸临头?”

  行商面色一整,色厉内荏的道,“尔等是何人?竟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土匪强盗的绑人行径,我看你们才是大祸临头!”

  凤缺并不恼,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邹知县那本账册,以一种看死人的眸光蔑视过去,“你可知,邹知县卖你的原石,从何而来?”

  听闻这话,那行商心头一跳。

  凤缺继续道,“实不相瞒,我乃安城凤家之人。”

  话音一落,那人霎那就面色惨白,他也是经人引荐,才晓得开阳邹知县手里有一笔急需转卖的原石,尽管心里也想过这批原石的来路不正,可不曾想,这才搭成买卖,就被凤家人给捉了。

  凤缺似乎还嫌不够,对行商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再告知兄台,你买的那些原石,可是我凤家矿山上以一二十条人命换来的。”

  “你说,这样沾染血腥的原石,你还敢心安理得地拿在手上?莫说是你,就是邹知县,我凤家也定不会放过!”

  最后一字方落,行商整个人已经哆嗦起来,他也是做玉石买卖的,盖因家底有限,都是小买卖,然在这玉石行当里头,又有几个人不晓得安城凤家的?

  “求公子指条明路。”他也是反应快的,这一转念的功夫,明了凤酌将他扣过来,而非直接带往安城,便是晓得眼前二人是有意留他一线生机。

  凤缺很满意此人的上道,他也不拐弯抹角,只对凤酌一点头道,“待会还要有劳兄台写份证词,更是要麻烦兄台随我二人回一趟安城做个证人,事了之后,兄台损失的银两,自然会责令邹知县退还,我凤家念在兄台无知无畏的份上,此事不予追究不说,还会给予兄台一二酬谢。”

  那人自是无一不应,小命都被别人抓在手里头,他哪里有反抗将条件的资本。

  凤酌遂将人带到另一个房间写证词。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拿了证词给凤缺,凤缺看了满意地点头,当即道,“去跟客栈掌柜结账,等天色一暗,便启程回安城。”

  饶是如此,凤缺也并不掉以轻心,非要等到天色暗了,才匆忙出开阳城,就怕邹知县警觉了。

  凤酌应下,又去让那行商将自个带来的人安抚了,那些堆在知县府的原石,也被搬了出来,搁置在行商租来的小院里头,让人日夜看着,谁也不能动。

  待暮色稍合,一轻骑,一马车,匆匆出了开阳,平静的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来时走了七天的脚程,回去之时,凤酌有意赶紧,硬是在第四天见到了安城城门,凤一天早收了消息,差人在城门口等着,一见凤酌,来人便飞奔过来,将在马车里颠簸了好几天的凤缺与那行商引了下来。

  回了自家的地儿,见着可靠的凤家人,凤酌放下心来,她见凤缺因长途跋涉,除了面色不太好看,其他倒没甚大碍,又性想起半月有余未见徒弟,心有所念,便与凤缺拱手拜别,当先匆匆打马回府。

  此时等在桃夭阁的楼逆自然早也收到了消息,他整了整衣领,嘴角含笑地靠在院门口,瞅着大门的方向,视线摇空,不用想也晓得是在专门等凤酌。

  一刻钟,凤酌大步而来,老远她就见了楼逆,步子一顿,继而更为大步了些。

  楼逆自然心头也是欢喜的,他不动声色上上下下的将凤酌都打量了番,确定人平安无事,这才甩袖见礼道,“弟子拜见师父,多日不见,弟子甚是挂念师父,时常念想,弟子不在身边,也不知师父是否吃的好?睡的好?是否也同样回念弟子?”

  一见面,便是这样没羞没躁的话,凤酌竟觉颇为不自然,她前行一步,正想伸手去扶楼逆起来,倏地想起什么,转而将双手都背在身后,轻咳一声道,“你这等不长进的弟子,为师有何挂念的?”

  晓得自个师父在某些方面是个口是心非的,楼逆自反的就将这话反过来听,他嘴角笑意加深,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的最久,尔后略带心疼的道,“师父都瘦了,果然弟子不在身边,师父就都不会照料自个了,弟子真是好生焦心。”

  凤酌一愣,听明白这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指着他骂道,“没脸没皮,丢人的慌!”

  楼逆的目光落在凤酌纤细指尖,他唇边的笑意一顿,蓦地就湮灭了,转而是狭长凤眼之中有幽暗之色扑腾而起,“师父,可有事要同弟子言道?”

  他这般说着,口吻带冷,分明脸上的神色莫名危险。

  凤酌猛地收回手,扯袖子遮了遮指尖的伤处,奈何袖子即便宽大,又是哪里遮的住的。

  楼逆冷笑一声,“哼,弟子将师父安安好好的交由五长老,不过半月有余,五长老就是这般照料师父的?弟子定要去问道个明白!”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玉园去,那模样果然是要找人算账。

  凤酌一把拉住他,嘴一张,软话就要出来,可觑着楼逆深沉如水的面色,她反而拉不下脸面来,只得恶言恶语的道,“不许你去!”

  说完这话,反而见楼逆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又带心虚的多了句,“为师饿了!”

  楼逆余光瞥她,直睥睨的凤酌差点暴跳而起,他才慢悠悠地抓着她两手腕,凑到跟前细细地看——

  葱白纤细的十指,犹若春风无骨,然这会十根指头,本粉透圆润的指甲断面坑坑洼洼,还有诸多的伤口,虽已经结痂,可仍能想象这得受多少的罪,才能将一双手给折腾成这样。

  他当然是心疼的,也就不想其他,低头伸出舌尖就是轻舔了下。

  凤酌本欲抽回手,那日凤缺帮她清洗过了,她想着伤口不大,也没多少时辰来安心上伤药,便没在多管,谁想这会被徒弟见了,她竟觉得自己没爱惜伤口,反而是最大的罪过。

  而楼逆那么轻舔,湿湿润润又带暖意的触感,叫她手不自觉一缩,眉心更是一抽,手臂上就起了好生的鸡皮疙瘩。

  这等接触,当真是……当真是好不庄重!

  徒弟这半月是被谁教坏了?

  “师父让弟子好生心疼,”楼逆眼眸低垂,便可见那灵动的眼睑小黑痣,以及上挑的狭长眼线,“弟子还听闻师父与五长老被贱人加害,一同被活埋进坑洞,便十分后悔不曾与师父同去开阳,且师父回来,手还带伤,都不让弟子知晓,这是将弟子置于何地,弟子真是伤心。”

  他越发的凑近凤酌,将额头虚虚靠在她肩上,一点一点的挨蹭,又用一种十分无辜和委屈的姿态呢喃诉说,“弟子只要一想到师父竟与五长老孤男寡女两人在坑洞之中相处多日,弟子日不思,夜不寐,吃味的慌,也不晓得五长老有无冒犯师父之处……”

  起先凤酌还听的没甚感想,而不想,楼逆越说越没正行,甚至于连“吃味”这样的话也随口就来,她便嘴角抽搐,举起拳头,抵住楼逆胸口,将人一点一点推却开,后冷着脸训道,“这等不庄重的话,谁教你的?直言来,为师保证不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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